老屋,家乡的老屋!
老屋在我的记忆中,是贫寒的代名词。恢复了高考后,我就离开了家乡,离开了老屋。
随着工作的变动,住宅一次次的变换,房子越来越宽敞,越住越舒适:四季如春的中央空调,寒冬流淌的汩汩热水。
老屋,在我的记忆里日渐淡薄,在我的印象中日渐模糊。偶尔回家,才不经意地看上它一眼:背了时的简陋家具,土掉牙的木头结构,还有斑驳陆离的土墙泥瓦,它是那样的落寞沧桑,那样的颓唐凄凉!
自己一人独处老屋,油然而生一种苍凉;和亲朋好友相聚于老屋,心中又有几分羞赧。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才使我对老屋的看法有了较大的改变。
那年由于腿伤,住院半月已使我烦躁不安,回家养伤更使我寂寞难挨。在父母的劝说下,我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自家的老屋疗伤。
回家那天,正下着瓢泼大雨。我正为如何走过家乡那长长的木桥,走进熟悉的老屋而发愁,想不到一打开车门,雨幕中站着黑压压一帮乡亲。他们背人的背人,撑伞的撑伞。前呼后拥地交替轮换着把我这个大个子背过长长的木桥,背进自家的老屋。这时我分不清乡亲们身上流淌着的是雨水,还是汗水,只觉得自己喉头涨起一阵阵的咸潮。
人未坐稳,东家阿婆端来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红糖氽鸡蛋,西首的公公采来了一把湿漉漉的中草药,上桥头的阿珍嫂赤着脚捧来了两个滚圆的西瓜……老屋,是那样的热闹和温馨。
入夜,月朗星稀,清风徐徐,众乡亲相聚于我家老屋,听他们特有的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听我诉说外面精彩而又无奈的世界。老屋,是那样的亲切而甜蜜。
说够了,笑累了,斗转星移,明河在天。乡亲们一边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一边叮嘱我安心养伤,纷纷踏着月光下的卵石路,“啪哒啪哒”地最终消失在深巷的尽头。明天他们还有繁重的农活。
这天夜里,月光分外的皎洁,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于是重新起床,端详着自己的老屋。
根根木柱、道道板壁,支撑起我多少个金色的梦幻?鳞鳞青瓦、厚厚土墙为我遮挡过多少的风雨?
老屋中有老父因我偷摘了生产队一个桃子而留下的厉声训斥,老屋中有母亲因我做对了一件事情而给予的柔声鼓励。
老屋中有祖母那张轻轻歌唱催人入睡的纺车,老屋中有父亲为乡亲们修补东西而燃起的熊熊炉火。
老屋中有我们兄弟为争一块玉米饼而互相追逐的轻盈脚步,老屋中有父母为愁衣食而发出的重重叹息。
老屋是寒酸的,却是富有的:它教会了我坚强,教会了我生活,教会了我真、善、美……
但老屋毕竟老了,土墙上大团大团剥落的泥块,瓦缝中透进越来越多的光亮。
一次回家父亲瓮声瓮气地说,乡亲们劝他把老屋卖了,另建新的。他一边看看老屋,一边看着我。
我知道老人的心思,就轻轻地说,还是修理一下为好,木头结构,地震来了也不怕。当我讲完这话,我发现父母亲昏花的双眼中发出熠熠的光芒,他们佝偻着的背,仿佛一下子直了许多。
这次春节回家,令我着实吃了一惊,土墙已经变成了砖墙,泥地浇上了水泥,昏暗的墙壁刷得像雪一样白。只是父母的背更弯了。
或许他们比我更珍惜老屋的一瓦一椽,比我更深地理解老屋的深刻内涵!
入夜,乡亲们又像赶集似地挤进了我家的老屋,他们带来了崩脆的番薯干,金黄的小金生,青青的甘蔗,还有糯滋滋的麻糍……
老屋虽老,却保存着童年的记忆,储藏着温暖的亲情。只有回到老屋,心灵才有了归宿;人类不仅需要好的居住条件,更需要一个精神家园。
其实,我经常怀揣着老屋远行,有了这个怀想,心灵变得朗润、温暖和丰满。
其实,我一直牵挂着老屋流浪,有了这个牵挂,步履变得踏实、稳健和果敢。
只要一想起那遥远的老屋,心中就变得亮堂和温暖!
白发高堂游子梦,青山老屋故园心。白发高堂已逝,青山老屋将淹,啊,我的老屋,我的家园。
第二篇:老屋的门散文随笔
一座低矮的小木房,只在屋顶披着一层灰色的瓦,时光侵蚀了老屋的门。而我徘徊在门口,想着那些平常小事。
先前是爷爷守着老屋。他喜欢坐在门口,一口又一口优哉游哉地抽着自卷的旱烟。而当每次呛得满脸通红时,便急急地招我给他捶背。那场景重复了几年。而我印象中染红老屋门口的那一抹残阳,落了又起,起了又落。不经意中,爷爷便没了。老屋的那扇门吱呀吱呀地在风中摇曳,担摇出的只是一阵又一阵凄凉的心痛,终究,没了坐在老屋门口的人了。
后来迁了新居,奶奶却执意要呆在那所老房子里。她也不解释,只是如爷爷一样沉默地坐着,大家违拗不了她。但稍稍懂事的我想,这老屋的门,承载了太多太多。放学回家,我喜欢伏在老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写作业,一来那儿安静,二来也可与奶奶做伴。奶奶喜欢唠叨,唠叨那些我好奇的往事。偶尔也有三三两两的老婆婆们聚在老屋的门口,谈着那些谁会先入土的事情,平平常常地,如同拉家常一样。但我偶尔也会听到奶奶一个人埋怨,埋怨那个糟老头子去得太早。那时候不知是奶奶倚着门,还是门倚着奶奶。孤零零地,我噙着泪,听着她呜咽,却哭不出声。
时间久了,老屋也成了摇摇欲坠的危房。村里的人劝爸爸把屋拆了,我没肯,当然,爸爸也执意没有答应。记得他同我一起走到老屋那挂锁的门口,听他喃喃地说:“等我老了,还住在这屋里。”我想我是懂的:爷爷奶奶都在这里去了,爸料想是在这门口看到了他们的身影;而人近中年,也想到了自己的归宿。那时候,我天真地应了一句:“爸,等我老了,也住在这屋里。”爸没吱声,摸了摸那扇小木门,转身便走了。我想他是不愿在老屋的门口哭,怕爷爷奶奶瞧见了伤心。
而如今,我站在老屋的门口,不愿去推开它,因为怕触及那些尘封的往事。但有些事物,如同老屋的门,经历了太多太多,却依旧沉默无语。我不敢撩扰这一份岁月的无声与沧桑,但我想,今天与明天之间,也许也只隔着一扇门,我们都站在岁月的门口徘徊,追忆着那些过往的事与过往的人。
我站在老屋门口,想着那些平常小事。老屋的门,被岁月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