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文学语言通俗简易,朴实无华,幽默诙谐,具有较强的北京韵味,来看下面小编带来的老舍精选散文。
老舍精选散文【1】
草 原
老 舍
自幼就见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类的词句。
这曾经发生过不太好的影响,使人怕到北边去。
这次,我看到了草原。
那里的天比别处的天更可爱,空气是那么清鲜,天空是那么明朗,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的愉快。
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
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
羊群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走在哪里都象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白色的大花。
那些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就象没骨画那样,只用绿色渲染,没有用笔勾勒,于是轻轻流入云际。
这种境界,既使人惊叹,又叫人舒服,既愿久立四望,又想坐下低吟一首奇丽的小诗。
在这境界里,连骏马与大牛都有时候静立不动,好象回味着草原的无限乐趣。
紫塞,紫塞,谁说的?
这是个翡翠的世界。
连江南也未必有这样的景色啊!
我们访问的是陈巴尔虎旗的牧业公社。
汽车走了一百五十华里,才到达目的地。
一百五十里全是草原。
再走一百五十里,也还是草原。
草原上行车至为洒脱,只要方向不错,怎么走都可以。
初入草原,听不见一点声音,也看不见什么东西,除了一些忽飞忽落的小鸟。
走了许久,远远地望见了迂回的,明如玻璃的一条带子。
河!牛羊多起来,也看到了马群,隐隐有鞭子的轻响。
快了,快到公社了。
忽然,象被一阵风吹来的,远丘上出现了一群马,马上的男女老少穿着各色的衣裳,马疾驰,襟飘带舞,象一条彩虹向我们飞过来。
这是主人来到几十里外,欢迎远客。
见到我们,主人们立刻拨转马头,欢呼着,飞驰着,在汽车左右与前面引路。
静寂的草原,热闹起来:欢呼声,车声,马蹄声,响成一片。
车、马飞过了小丘,看见了几座蒙古包。
蒙古包外,许多匹马,许多辆车。
人很多,都是从几十里外乘马或坐车来看我们的。
我们约请了海拉尔的一位女舞蹈员给我们作翻译。
她的名字漂亮——水晶花。
她就是陈
旗的人,鄂温克族。
主人们下了马,我们下了车。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总是热乎乎地握着,握住不散。
我们用不着水晶花同志给作翻译了。
大家的语言不同,心可是一样。
握手再握手,笑了再笑。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总的意思都是民族团结互助!
也不知怎的,就进了蒙古包。
奶茶倒上了,奶豆腐摆上了,主客都盘腿坐下,谁都有礼貌,谁都又那么亲热,一点不拘束。
不大会儿,好客的主人端进来大盘子的手抓羊肉和奶酒。
公社的干部向我们敬酒,七十岁的老翁向我们敬酒。
正是:
祝福频频难尽意,举杯切切莫相忘!
我们回敬,主人再举杯,我们再回敬。
这时候鄂温克姑娘们,戴着尖尖的帽儿,既大方,又稍有点羞涩,来给客人们唱民歌。
我们同行的歌手也赶紧唱起来。
歌声似乎比什么语言都更响亮,都更感人,不管唱的是什么,听者总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饭后,小伙子们表演套马,摔跤,姑娘们表演了民族舞蹈。
客人们也舞的舞,唱的唱,并且要骑一骑蒙古马。
太阳已经偏西,谁也不肯走。
是呀!蒙汉情深何忍别,天涯
碧草话斜阳!
人的生活变了,草原上的一切都也随着变。
就拿蒙古包说吧,从前每被呼为毡庐,今天却变了样,是用木条与草杆作成的,为是夏天住着凉爽,到冬天再改装。
看那马群
吧,既有短小精悍的蒙古马,也有高大的新种三河马。
这种大马真体面,一看就令人想起“龙马精神”这类的话儿,并且想骑上它,驰骋万里。
牛也改了种,有的重达千斤,乳房象小缸。
牛肥草香乳如泉啊!并非浮夸。
羊群里既有原来的大尾羊,也添了新种的短尾细毛羊,前者肉美,后者毛好。
是的,人畜两旺,就是草原上的新气象之一。
老舍精选散文【2】
自古道:今儿个晚上脱了鞋,不知明日穿不穿;天有不测的风云啊!为留名千古,似应早早写下自传;自己不传,而等别人偏劳,谈何容易!以我自己说吧,眼看就快四十了,万一在最近的将来有个山高水远,还没写下自传,岂不是大大的一个缺憾?!
可是,说起来就有点难受。
自传不难哪,自要有好材料。
材料好办;“好材料”,哼,难!自传的头一章是不是应当叙说家庭族系等等?自然是。
人由何处生,水从哪儿来,总得说个分明。
依写传的惯例说,得略述五千年前的祖宗是纯粹“国种”,然后详道上三辈的官衔,功德,与著作。
至少也得来个“清封大夫”的父亲,与“出自名门”的母亲。
没有这么适合体裁的双亲,写出去岂不叫人笑掉门牙!您看,这一招儿就把咱撅个对头弯;咱没有这种父母,而且准知道五千年前的祖宗不见得比我高明。
好意思大书特书“清封普罗大夫”,与“出自不名之门”么?就是有这个勇气,也危险呀:普罗大夫之子共党 耳,推出斩首,岂不糟了?!英雄不怕出身低,可也得先变成英雄啊。
汉刘邦是小小的亭长,淮陰侯也讨过饭吃,可是人家都成了英雄,自然有人捧场喝彩。
咱是不是英雄?对镜审查,不大像!
自传的头一章根本没着落。
再说第二章吧。
这儿应说怎么降生:怎么在胎中多住了三个多月,怎么产房里闹妖精,怎么天上落星星,怎么生下来啼声如豹,怎么左手拿着块现洋……我细问过母亲,这些事一概没有。
母亲只说:生下来奶不足,常贴吃糕干——所以到如今还有时候一阵阵的发糊涂。
第二章又可以休矣。
第三章得说幼年入学的光景喽。
“幼怀大志,寡言笑,囊萤刺股……”这多么好听!可是咱呢,不记得有过大志,而是见别人吃糖馅烧饼就馋得慌——到如今也没完全改掉。
逃学的事倒不常干。
而挨手板与罚跪说起来似乎并不光荣。
第三章,即使勉强写出,也不体面。
没有前三章,只好由第四章写了,先不管有这样的书没有。
这一章应写青春时期。
更难下笔。
假如专为泄气,又何必自传;当然得吹腾着点儿。
事情就奇怪,想吹都吹不起来。
人家牛顿先生看苹果落地就想起那么多典故来,我看见苹果落地——不,不等它落地就摘下来往嘴里送。
青春时期如此,现在也没长进多少,不但没作过惊天动地的事,而且没有存过惊天动地的心。
偶尔大喊一声,天并不惊;跺地两脚,地也不动。
第四章又是糖心的炸弹,没响儿!
以下就不用说了,伤心!
自传呢,下世再说。
好在马上为善,或者还不太晚,多积点陰功,下辈子咱也生在贵族之家,专是自传的第一章就能写八万字。
气死无数小布尔乔亚。
等着吧,这个事是急不得的。
老舍精选散文【3】
济南的冬天
老舍
对于一个在北平住惯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风,便觉得是奇迹;济南的冬天是没有风声的。
对于一个刚由伦敦回来的人,像我,冬天要能看得见日光,便觉得是怪事;济南的冬天是响晴的。
自然,在热带的地方,日光是永远那么毒,响亮的天气,反有点叫人害怕。
可是,在北中国的冬天,而能有温晴的天气,济南真得算个宝地。
设若单单是有阳光,那也算不了出奇。
请闭上眼睛想: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晒着阳光,暖和安适地睡着,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这是不是个理想的境界?小山整把济南围了个圈儿,只有北边缺着点口儿。
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好像是把济南放在一个小摇篮里,它们安静不动地低声地说:“你们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真的,济南的人们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
他们一看那些小山,心中便觉得有了着落,有了依靠。
他们由天上看到山上,便不知不觉地想起:“明天也许就是春天了吧?这样的温暖,今天夜里山草也许就绿起来了吧?”就是这点幻想不能一时实现,他们也并不着急,因为这样慈善的冬天,干什么还希望别的呢!
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
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
山尖儿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
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儿,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
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
就是下小雪吧,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
古老的济南,城里那么狭窄,城外又那么宽敞,山坡上卧着些小村庄,小村庄的房顶上卧着点雪,对,这是张小水墨画,也许是唐代的名手画的吧。
那水呢,不但不结冰,倒反在绿萍上冒着点热气,水藻真绿,把终年贮蓄的绿色全拿出来了。
天儿越晴,水藻越绿,就凭这些绿的精神,水也不忍得冻上,况且那些长枝的垂柳还要在水里照个影儿呢!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空中,半空中,天上,自上而下全是那么清亮,那么蓝汪汪的,整个的是块空灵的蓝水晶。
这块水晶里,包着红屋顶,黄草山,像地毯上的小团花的小灰色树影。
这就是冬天的济南。
第二篇:老舍散文精选
老舍散文在很多阅读后都能学习一些人哲理,以下是老舍散文精选欢迎大家阅读。
老舍散文的好句好段摘抄【1】
1) 别人的批评呢?批评是有益处的。
我爱批评,它多少给我点益处;即使完全不对,不是还让我笑一笑吗?自己写的时候仿佛是蒸馒头呢,热气腾腾,莫名其妙。
2) 及至冷眼人一看,一定看出许多错儿来。
我感谢这种指摘。
说的不对呢,那是他的错儿,不干我的事。
3) 我永不驳辩,这似乎是胆儿小;可是也许是我的宽宏大量。
我不便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件事总得由两面瞧,是不是?
4) 对于我自己的作品,我不拿她们当作宝贝。
是呀,当写作的时候,我是卖了力气,我想往好了写。
5) 可是一个人的天才与经验是有限的,谁也不敢保了老写的好,连荷马也有打盹的时候。
有的人呢,每一拿笔便想到自己是但丁,是莎士比亚。
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天才须有自信的心。
6) 我可不敢这样,我的悲观使我看轻自己。
我常想客观的估量估量自己的才力;这不易作到,我究竟不能象别人看我看得那样清楚;好吧,既不能十分看清楚了自己,也就不用装蒜,谦虚是必要的,可是装蒜也大可以不必。
7) 对作人,我也是这样。
我不希望自己是个完人,也不故意的招人家的骂。
该求朋友的呢,就求;该给朋友作的呢,就作。
8) 作的好不好,咱们大家凭良心。
所以我很和气,见着谁都能扯一套。
可是,初次见面的人,我可是不大爱说话;特别是见着女人,我简直张不开口,我怕说错了话。
9) 在家里,我倒不十分怕太太,可是对别的女人老觉着恐慌,我不大明白妇女的心理;要是信口开河的说,我不定说出什么来呢,而妇女又爱挑眼。
10) 男人也有许多爱挑眼的,所以初次见面,我不大愿开口。
我最喜辩论,因为红着脖子粗着筋的太不幽默。
11) 我最不喜欢好吹腾的人,可并不拒绝与这样的人谈话;我不爱这样的人,但喜欢听他的吹。
最好是听着他吹,吹着吹着连他自己也忘了吹到什么地方去,那才有趣。
12) 上次说了济南的秋天,这回该说冬天。
对于一个在北平住惯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大风,便是奇迹; 济南的冬天是没有风声的。
13) 由伦敦回来的,像我,冬天要能看得见日光,便是怪事;济南的冬天是响晴的。
自然,在热带的地方,日光是永远那么毒,响亮的天气反有点叫人害怕。
14) 可是,在北中国的冬天,而能有温晴的天气,济南真得算个宝地。
15) 设若单单是有阳光,那也算不了出奇。
请闭上眼想: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蓝天下很暖和安适的睡着;只等春风来把他们唤醒,这是不是个理想的境界?
老舍散文:《春来忆广州》【2】
我爱花。
因气候、水土等等关系,在北京养花,颇为不易。
冬天冷,院里无法摆花,只好都搬到屋里来。
每到冬季,我的屋里总是花比人多。
形势逼十人!屋中养花,有如笼中养鸟,即使用心调护,也养不出个样子来。
除非特建花室,实在无法解决问题。
我的小院里,又无隙地可建花室!
一看到屋中那些半病的花草,我就立刻想起美丽的广州来。
去年春节后,我不是到广州住了一个月吗?哎呀,真是了不起的好地方!人极热情,花似乎也热情!大街小巷,院里墙头,百花齐放,欢迎客人,真是“交友看花在广州”啊!
在广州,对着我的屋门便是一株象牙红,高与楼齐,盛开着一丛丛红艳夺目的花儿,而且经常有些很小的小鸟,钻进那朱红的小“象牙”里,如蜂采蜜。
真美!只要一有空儿,我便坐在阶前,看那些花与小鸟。
在家里,我也有一棵象牙红,可是高不及三尺,而且是种在盆子里。
它入秋即放假休息,入冬便睡大觉,且久久不醒,直到端陽左右,它才开几朵先天不足的小花,绝对没有那种秀气的小鸟作伴!现在,它正在屋角打盹,也许跟我一样,正想念它的故乡广东吧?
春天到来,我的花草还是不易安排:早些移出去吧,怕风霜侵犯;不搬出去吧,又都发出细条嫩叶,很不健康。
这种细条子不会长出花来。
看着真令人焦心!
好容易盼到夏天,花盆都运至院中,可还不完全顺利。
院小,不透风,许多花儿便生了病。
特别由南方来的那些,如白玉兰、栀子、荣莉、小金桔、茶花……也不怎么就叶落枝枯,悄悄死去。
因此,我打定主意,在买来这些比较娇贵的花儿之时,就认为它们不能长寿,尽到我的心,而又不作幻想,以免枯死的时候落泪伤神。
同时,也多种些叫它死也不肯死的花草,如夹竹桃之类,以期老有些花儿看。
夏天,北京的陽光过暴,而且不下雨则已,一下就是倾盆倒海而来,势不可当,也不利于花草的生长。
秋天较好。
可是忽然一阵冷风,无法预防,娇嫩些的花儿就受了重伤。
于是,全家动员,七手八脚,往屋里搬呀!各屋里都挤满了花盆,人们出来进去都须留神,以免绊倒!
真羡慕广州的朋友们,院里院外,四季有花,而且是多么出色的花呀!白玉兰高达数丈,干子比我的腰还粗!英雄气概的木棉,昂首天外,开满大红花,何等气势!就连普通的花儿,四季海棠与绣球什么的,也特别壮实,叶茂花繁,花小而气魄不小!看,在冬天,窗外还有结实累累的木瓜呀!真没法儿比!一想起花木,也就更想念朋友们!朋友们,快作几首诗来吧,你们的环境是充满了诗意的呀!
春节到了,朋友们,祝你们花好月圆人长寿,新春愉快,工作顺利!
老舍散文集:到了济南【3】
到济南来,这是头一遭。
挤出车站,汗流如浆,把一点小伤风也治好了,或者说挤跑了;没秩序的社会能治伤风,可见事儿没绝对的好坏;那么,“相对论”大概就是这么琢磨出来的吧?
挑选一辆马车。
“挑选”在这儿是必要的。
马车确是不少辆,可是稍有聪明的人便会由观察而疑惑,到底那里有多少匹马是应当雇八个脚夫抬回家去?有多少匹可以勉强负拉人的责任?自然,刚下火车,决无意去替人家抬马,虽然这是善举之一;那么,找能拉车与人的马自是急需。
然而这绝对不是容易的事儿,因为:第一,那仅有的几匹颇带“马”的一精一神的马,已早被手急眼快的主顾雇了去。
第二,那些“略”带“马气”的马,本来可以将就,那怕是只请他拉着行李——天下还有比“行李”这个字再不顺耳,不得人心,惹人头皮疼的?而我和赶车的在辕子两边担任扶持,指导,劝告,鼓励,(如还不走)拳打脚踢之责呢。
这凭良心说,大概不能不算善于应付环境,具有东方文化的妙处吧?可是,“马”的问题刚要解决,“车”的问题早又来到:即使马能走三里五里,坚持到底不摔跟头;或者不幸跌了一交,而能爬起来再接再励;
那车,那车,那车,是否能装着行李而车底儿不哗啦啦掉下去呢?
又一个问题,确乎成问题!假使走到中途,车底哗啦啦,还是我扛着行李(赶车的当然不负这个责任),在马旁同行呢?还是叫马背着行李,我再背着马呢?自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陪着御者与马走上一程,也是有趣的事;可是,花了钱雇车,而自扛行李,单为证明“三人行必有我师”,是否有点发疯?
至于马背行李,我再负马,事属非常,颇有古代故事中巨人的风度,是!可有一层,我要是被压而死,那马是否能把行李送到学校去?我不算什么,行李是不能随便掉失的!
不为行李,起初又何必雇车呢?小资产阶级的逻辑,不错;但到底是逻辑呀!第三,别看马与车各有问题,马与车合起来而成的“马车”是整个的问题,敢情还有惊人的问题呢——车价。
一开首我便得罪了一位赶车的,我正在向那些马国之鬼,和那堆车之骨骼发呆之际,我的行李突然被一位御者抢去了。
我并没生气,反倒感谢他的热心张罗。
当他把行李往车上一放的时候,一点不冤人,我确乎听见哗啦一声响,确乎看见连车带马向左右摇动者三次,向前后进退者三次。
“行啊?”我低声的问御者。
“行?”他十足的瞪了我一眼。
“行?从济南走到德国去都行!”我不好意思再怀疑他,只好以他的话作我的信仰;心里想:“有信仰便什么也不怕!”为平他的气,赶快问:“到——大学,多少钱?”他说了一个数儿。
我心乎气和的说:“我并不是要买贵马与尊车。
”心里还想:“假如弄这么一份财产,将来不幸死了,遗嘱上给谁承受呢?”正在这么想,也不知怎的,我的行李好象被魔鬼附体,全由车中飞出来了。
再一看,那怒气冲天的御者一扬鞭,那瘦病之马一掀后蹄,便轧着我的皮箱跑过去。
皮箱一点也没坏,只是上边落着一小块车轮上的胶皮;为避免麻烦,我也没敢叫回御者告诉他,万一他叫“我”赔偿呢!同时,心中颇不自在,怨自己“以貌取马”,那知人家居然能掀起后蹄而跑数步之遥呢。
幸而××来了,带来一辆马车。
这辆车和车站上的那些差不多。
马是白色的,虽然事实上并不见得真白,可是用“白马之白”的抽象观念想起来,到底不是黑的,黄的,更不能说一定准是灰色的。
马的身上不见得肥,因此也很老实。
缰,鞍,肚带,处处有麻绳帮忙维系,更显出马之稳练驯良。
车是黑色的,配起白马,本应黑白分明,相得益彰;可是不知济南的太陽光为何这等特别,叫黑白的相配,更显得暗淡灰丧。
老舍散文集:《药集》【4】
今年的药集是从四月甘五日起,一共开半个月——有人说今年只开三天,中国事向来是没准儿的。
地点在南券门街与三和街。
这两条街是在南关里,北口在正觉寺街,南头顶着南围子墙。
喝!药真多!越因为我不认识它们越显着多!
每逢我到大药房去,我总以为各种瓶子中的黄水全是硫酸,白的全是蒸溜水,因为我的化学知识只限于此。
但是药房的小瓶小罐上都有标签,并不难于检认;假若我害头疼,而药房的人给我硫酸喝,我决不会答应他的。
到了药集,可是真没有法儿了!一捆一捆,一袋一袋,一包一包,全是药材,全没有标签!而且买主只问价钱,不问名称,似乎他们都心有成“药”;我在一旁参观,只觉得腿酸,一点知识也得不到!
但是,我自有办法。
桔皮,干向日葵,竹叶,荷梗,益母草,我都认得;那些不认识的粗草细草长草短草呢?好吧,长的都算柴胡,短的都算——什么也行吧。
看那柴胡,有多少种呀;心中痛快多了!
关于动物的,我也认识几样:马蜂窝,整个的干龟,蝉蜕,僵蚕,还有椿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