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_读书笔记

时间:2024.3.31

感受经典 感悟人生

——《庄子》读书笔记

经过两千多年历史的洗涤与冲刷,先秦哲人为我们留下的智慧逐渐展露成经典,再逐渐延伸至远,展现出其顽强的生命力,指引着我们心灵走向成熟与完美。在众多经典之中,我最喜欢《庄子》的超脱豁达,毫不夸张地说,庄子本人就是一个经典与传奇,闪烁着无比巨大的魅力。

伟大的哲人大多生活在贫困潦倒之中,保持着豁达的心境,坚守者自己的原则,跨过那道坎,内心就明亮清澈了。庄子也不例外,“家贫,故往贷与监河侯”(《庄子 外物》),“衣大布而补之”(《庄子 山木》),穿着带有补丁的粗布衣服,靠向人求贷以维持生计,但对于他所不屑的人物,绝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庄子对于魏王、曹商乃至惠子所悠游其中的世俗世界持强烈的抵制姿态,其傲在骨,本有机会进入名利场,但他断然拒绝了,认为好比是像祭祀牲畜一样,“衣以文秀,食以刍叔。及其牵而入于大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庄子 列御寇》),希望像神龟一样“宁生而曳尾于涂中”,辞去宰相一职,成为一个在污浊的世间还能保持自己精神取向和生活信念的人。喜爱庄子,喜欢他的恣意与快乐,喜欢他的潇洒与坦然,喜欢他的率真与激情,更重要的是,他的处世态度教给我们很多。

在如今日益强调物质价值的时代,人们最容易失去的就是内心的平衡,面对物我关系、人际关系,常常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焦虑与困惑,甚至不知道为何而活着,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以至反过来又影响了物我关系、人际关系的平衡。儒家倡导建立大同和谐的社会秩序,可实践起来非常艰难,而庄子提出了另一种认识世界的参考系,他的洞察与感悟给我们带来了心灵的启迪,帮我们找到了一扇审视生命及其意义的智慧的窗口。孔子希望以“中庸”求得和谐,目光总是停留在人类自身,约束个性,牺牲自我,以达成一致的共性。“和谐”的前提是制约,可它的负面是统治者对生命和个性的漠视,造成人性的扭曲、人格的畸形,“和”的表面之下,是对名利的激烈的斗争。政教合一的“人治”体制,使人们同腔同调,甚至面孔也一样,塑造国民内敛的性格,很难得到自由与快乐。而庄子的目光从个体生命出发,触及整个人类,接着向宇宙自然延伸,然后又回到生命的,他获得深刻的感悟:完成了生命个体的和谐,才能实现人类的和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庄子 让王》)。人自身的和谐体现生命遵循自然的最佳状态,因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天地与人并生,万物与人为一,做到自身不与自然发生冲突,人必须为“真人”——充分呵护生命、张扬个性,不奴役和欺骗自己,懂得尊重万物,不轻视他人的价值,这样才能为创造人类的和谐提供必要的自然条件。真、善,才能让人感觉到美,“谨修而身,慎守其真,还以物与人,则无所累矣”(《庄子 渔父》)。伪善的面具只能拉大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它是对自然秩序和人类生存环境的破坏,恶人、不真的人必然反过来伤害自身。人顺其自然,做诚实的人从而获得最大的善,使人际社会出现真正的和谐。

外界人际社会的和谐,还需要一颗开阔豁达的内心。庄子用他那犀利的目光穿越千年,柔和地抚摸着人类的灵魂。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想让自己获得自由,但真正的自由是不存在的,总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约束,可有的人很快乐,有的人却郁郁寡欢,归根结底,是应为人的胸怀有“小大之辨”。胸怀宽广,不计较眼前得失,才能驾驭好自己的心态,“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庄子 逍遥游》),了解自己内心真正的目标,不被外界现实所禁锢,在有限的条件下追求自己所要追求的远大理想。大,才能眼光放远,不为小事而牵绊。那条最经典的北冥之琨,“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庄子 逍遥游》),而同一片蓝天下,有鲲鹏展翅,也有蝉和斑鸠“抢榆枋而止”,

终日碌碌无为。还有那不知晦朔的朝菌,不知春秋的蟪蛄,他们人生的悲剧就在于自己的心胸太小,装不下天地。心中装着天地,心里有着梦想,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无论怎样的挫折都不会放在眼里了,正所谓“君子通于道之为通,穷于道之为穷”(《庄子 让王》),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传道的时候说:“只要有信念,可以让山走过来。”偏偏有个人不以为然,非让穆罕默德演示。穆罕默德面对大山,用命令的口吻说:“大山,过来——”可是,大山并没有走过来,于是,穆罕默德说:“如果山不到我这里来,那么我可以到山那里去……”只要内心豁达,心中装着大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对穆罕默德来说结局其实是一样的,大智慧来源于宽大的胸怀。豁达的态度同时也能转化失败的感受,人生难免经历挫折,不过告诉自己,“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庄子 齐物论》),天下没有什么比秋毫的末端更大,而泰山算是最小;世上没有什么比夭折的孩子更长寿,而传说中最长寿的彭祖却又是短命的。在逆境中,豁达的态度才能带来客观的思考,换个角度天地变宽阔。

心胸开阔,个性率真是《庄子》中贯穿的精华,庄子反对那些所谓正人君子的“敛情抑性”的做法,人感情的外露释放是正常的,人们互相之间也要有宽广的胸怀去容纳他人。该哭的时候就哭,改笑的时候就笑,生的时候与相爱的人水乳交融,爱人去世“鼓盆而歌”。个人的情感行为,不能求同于某种模式,况且爱是没有模式的,“形莫若缘,情莫若率。缘则不离,率则不劳;不离不劳,则不求文以待形,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庄子 山木》),只要感情率真,性情顺应自然,外在的表现就可以不必刻意追求,无论在哪里,彼此内心豁达无疑。“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庄子 大宗师》),湖泊干涸的时候,原先在水中嬉戏的鱼都被搁浅在陆地上,它们要快干死了,相互之间吹出湿气呵护着,吐出唾沫湿润着,多么温暖感动,但它们并不希望这样,因为在它们看来,与其在干涸的陆地上垂死边缘处相亲相爱,还不如在江河湖海中各自快乐得游走,貌似相互忘却,却又彼此想念。它们回归了自然,回归了真性,放下一切其它的包袱、威胁、条件,从此发自内心地真诚地思念。拉开距离,才知道最本真的自己。“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庄子 山木》),不必刻意去做些什么,自然而然地交往,清澈透明,君子之间的交情像水一样,小人之间的交情故意拉近,做作谄媚,甘饴如甜酒一样,可是,君子之间的交情虽然清淡但是亲切,小人之间的交情虽然甘甜但容易断绝,只是一种利交或势交。真正的感情,心灵是贴近的,至于外在形式,顺其自然,才能持久。

《庄子》的经典,最吸引我的就是它的率真超脱豁达,我们如果服从天地间的客观规律,体察事物中的客观规律,体察事物中的细微变化,将目光投向无穷的宇宙空间,那么还有什么能东西可以影响到自己呢?所以要想达到和谐的境界,就必须在精神上解放自己,由心而发,无欺无诈地与人相处,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享受到真正的幸福。与智者庄子相遇,看他潇洒的身影,聆听他一篇篇轻松诙谐寓意丰富的寓言和故事,他的自在得意,他的大度情怀,他的幽默风趣都感染了我;他对人生的感悟,对生命的关爱,对自然的敬畏,对心灵的关照,犹如一盏盏明灯,在喧嚣中静静地闪烁,帮助我们从阴影中走出,开阔心胸走向真实的自我,按照事物的规律,去设立奋斗目标,去战胜挫折与困难。

历史选择留下来的东西都是经典的,智人与智慧,都是一块无穷的宝藏等待我们去发掘,《庄子》是这样,其他的经典也是这样,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永远绽放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美丽我们的心灵,照亮我们的人生。


第二篇:《庄子》


庄子内篇逍遥游第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有鸟焉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尧让天下于许由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

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热是其尘垢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次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之曰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子独不见狸即黄鼠狼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庄子内篇齐物论第二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苔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子綦曰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不闻天籁夫子游曰敢问其方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而独不闻之戮去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笄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叱者吸者叫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如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喜怒哀乐虑叹变蜇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借为朕可行己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

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字以亦有辩乎其无辩乎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莫若以明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狙公赋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师旷之枝策也惠子之据梧也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载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终身无成若是而可谓成乎虽我亦成也若是而不可谓成乎物与我无成也是故

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此之谓以明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请尝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已有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请言其畛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何也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有不见也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圆而几向方矣故知止其所不知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故昔者尧问于舜曰我欲伐宗脍南面而不释然其故何也舜曰夫三子者犹存乎蓬艾之间若不释然何哉昔者十日并出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啮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然则物无知邪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女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鳅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恂惧蛆甘带鸱鸦耆鼠四者孰知正味狙以为雌麋与鹿交鳅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啮缺曰子不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骑日月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瞿鹊子问乎长梧子曰吾闻诸夫子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夫子以为孟浪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为奚若长梧子曰是皇帝之所听荧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女亦大早计见卵而求时夜见弹而求予尝为女妄言之女以妄听之奚旁日月挟宇宙为其吻合置其滑以隶相尊众人役役圣人愚钝参万岁而一成纯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蕴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丽之姬

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与王同筐床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何谓和之以天倪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罔两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蜩翼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内篇养生主第三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然响然奏刀右上右下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文惠君曰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导大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而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老聃死秦失吊之

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然则吊焉若此可乎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庄子内篇人间世第四颜回见仲尼请行奚之将之卫奚为焉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愿以所闻思其则庶几其国有瘳乎仲尼曰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所存于己者未定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札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且德厚信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灾人灾人者人必反灾之若殆为人灾夫且苟为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营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于暴人之前矣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伛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昔者尧攻丛枝禹攻有扈国为虚厉身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颜回曰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讵可乎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蕲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之为徒也擎跽曲拳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虽直而不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大多政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吾无以进矣吾将语若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天不宜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如此则可以为斋乎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回曰敢问心斋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

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回之未始得使实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谓虚乎夫子曰吾语若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则几矣绝迹易无行地难为人使易以伪为天使难以伪闻以有翼飞者矣未闻以无翼飞者也闻以有知知者矣未闻以无知知者也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夫徇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是万物之化也舜之所纽也伏戏几蘧之所行终而况散焉者乎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也而况诸侯乎吾甚栗之子常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欢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粗而不臧爨无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勃然于是并生心厉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何作为报也莫若为致命此其难者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女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

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蜃盛溺适有蚊虻仆缘而拊之不时则缺衔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慎邪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牛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故能若是之寿匠石归栎社见梦曰女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楂梨橘柚果瓜瓜之属实熟则剥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匠石觉而诊其梦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若无言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喻之不亦远乎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将芘其所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舐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醒三日而不已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醒三日而不已神人以此不材宋有荆氏者宜楸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禅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支离疏者颐隐于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针治足以鼓荚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锺与十束薪夫支离者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临人以德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无伤吾足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庄子内篇德充符第五鲁有兀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立不教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与庸亦远矣其用心也独若之何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何谓也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彼为己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物何为最之哉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在冬夏青青受命于天唯尧舜独也正在万物之首幸能正生以正众生夫保始之徵不惧之实勇士一人雄入于九军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是而况官天地府万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彼且择日而登假人则从是也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申徒嘉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子齐执政乎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子产曰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众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之自寐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虽今来何及矣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务全之也夫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无趾出弟子勉之夫无趾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德之人乎无趾语老聃曰孔丘之于至人彼何宾宾以学子为彼且以蕲以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己桎梏邪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解其桎梏其可乎天刑之安可解鲁哀公问于仲尼曰卫有恶人焉曰哀骀它丈夫与之处者思而

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数十而未止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又以恶骇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异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观之果以恶骇天下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国无宰而寡人传国焉闷然而后应而若辞寡人丑乎卒授之国无几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若无与乐是国也是何人者也丘也尝使于楚矣适见豚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皆弃之而走不见己焉尔不得其类焉尔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刖者之屡无为爱之皆无其本矣为天子之诸御不爪翦不穿耳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复使形全犹足以为尔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己国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哀公曰何谓才全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隙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何谓德不形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吾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说卫灵公灵公说之而视全人大瘿说齐桓公桓公说之肩肩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故圣人有所游而知为孽约为胶德为接工为商圣人不谋恶用知左上字去左下恶用胶无丧恶用德不货恶用商四者天鬻也天鬻者天食也既受食于天又恶用人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故群于人故是非不得于身眇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乎大哉独成其天人故无情乎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既谓之人恶得无情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不益生何以有其身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庄子内篇大宗师第六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

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然而往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其心志其容寂其颡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故乐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天时非贤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其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邴邴乎其似喜也崔崔乎其不得已也乎进我色也与乎止我德也广乎其似世也乎其未可制也连乎其似好闭也乎忘其言也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以德为循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其有夜旦之常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泉涸鱼相与处于陆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循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循是恒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其为乐可胜计邪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循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终人犹效之而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勘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南伯子葵问乎女子之年长矣而色若孺子吾闻道矣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学邪子非其人也夫

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子独恶乎闻之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于讴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相与语曰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俄而子舆有病子祀往问之伟哉夫造物者将以予为此拘拘也曲偻发背上有五管句赘指天阴阳之气有其心闲而无事而鉴于井夫造物者又将以予为此拘拘也子祀曰女恶之乎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又鸟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且夫得者时也失者此古之所谓县解也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且夫物不胜天久矣吾又何恶焉俄而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妻子环而泣之子犁往问之无怛化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子来曰父母于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块以载我以形今大冶铸金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觉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穷终三人相视而笑遂相与友莫然有间而子桑户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侍事焉或编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尸而歌礼乎二人相视而笑曰是恶知礼意子贡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临尸而歌颜色不变无以命之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溃痈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芒然仿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子贡曰

然则夫子何方之依天之戮民也吾与汝共之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敢问畸人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天之小人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颜回问仲尼曰孟孙才其母死哭泣无涕中心不戚居丧不哀无是三者以善处丧盖鲁国固有无其实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夫孟孙氏尽之矣进于知矣唯简之而不得夫已有所简矣孟孙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后若化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将化恶知不化哉方将不化恶知已化哉吾特与汝其梦未始觉者邪且彼有骇形而无损心有旦宅而无情死孟孙氏特觉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且也相与吾之耳矣庸讵知吾所谓吾之乎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造适不及笑献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意而子见许由尧何以资汝意而子曰尧谓我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而奚来为轵夫尧既已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遥荡恣睢转徙之涂乎吾愿游于其藩夫盲者无以与乎眉目颜色之好瞽者无以与乎青黄黼黻之观夫无庄之失其美据梁之失其力黄帝之亡其知皆在炉捶之间耳庸讵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补我劓使我乘成以随先生邪未可知也我为汝言其大略吾师乎赍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回益矣回忘仁义矣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回忘礼乐矣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门则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子舆入子之歌诗何故若是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吾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庄子内篇应帝王第七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夫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天根游于殷阳至蓼水之上适遭

无名人而问焉请问为天下无名人曰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之野汝又何帛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又复问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阳子居见老聃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倦如是者可比明王乎是於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且也虎豹之文来田狙之便执嫠之狗来藉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以告壶子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乡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见吾杜德机也尝又与来又与之见壶子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乡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是殆见吾善者机也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吾乡示之以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立未定自失而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不知其谁何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游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南海之帝为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与忽谋报浑沌之德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庄子外篇骈拇第八骈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于德附赘县疣出乎形哉而侈于性多方乎仁义而用之者列于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是故骈于足者连无用之肉也枝于手者树无用之指也多方骈枝于五藏之情者淫僻于仁义之行而多方于聪明之用也是故骈于明者乱五色淫文章青黄黼黻之煌煌非乎而离朱是已多于聪者乱五声淫六律金石丝竹黄钟大吕之声非乎而师旷是已枝于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声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骈于辩者累

瓦结绳窜句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而敝跬誉无用之言非乎而杨墨是已故此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故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意仁义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忧也且夫骈于拇者决之则泣之则啼二者或有余于数或不足于数其于忧一也今世之仁人蒿目而忧世之患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贵富故意仁义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嚣嚣也且夫待钩绳规矩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待绳约胶漆而固者是侵其德者也屈折礼乐俞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故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故古今不二不可亏也则仁义又奚连连如胶漆索而游乎道德之间为哉使天下惑也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自虞氏招仁义以挠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义是非以仁义易其性与故尝试论之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则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故此数子者事业不同名声异号其于伤性以身为殉一也臧与谷二人相与牧羊而俱亡其羊问臧奚事则挟策读书问谷奚事则博塞以游二人者其于亡羊均也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盗跖死利于东陵之上所死不同其于残生伤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盗跖之非乎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残生损性则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且夫属其性乎仁义者虽通如曾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于五味虽通如俞儿属其性乎五声虽通如师旷非吾所谓聪也属其性乎五色虽通如离朱非吾所谓明也吾所谓臧者非所谓仁义之谓也臧于其德而已矣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吾所谓聪者非谓其闻彼也自闻而已矣吾所谓明者非谓其见彼也自见而已矣夫不自见而见彼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夫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虽盗跖与伯夷是同为淫僻也余愧乎道德是以上不敢为仁义之操而下不敢为淫僻之行也庄子外篇马蹄第九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及至伯乐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絷编之以皂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

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及至圣人为仁左足为义而天下始疑矣澶漫为乐摘僻为礼而天下始分矣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性情不离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律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踢马知已此矣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扼鸷曼诡衔窃辔故马之知而能至盗者伯乐之罪也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已此矣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好知争归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过也庄子外篇箧第十将为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固扃此世俗之所谓知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扃之不固也然则乡之所谓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昔者齐国邻邑相望又鸟狗之音相闻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余里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所谓至圣者昔者龙逢斩比干剖苌弘子胥靡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故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唇竭则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圣人生而大盗起掊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跖也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

而窃之为之仁义以矫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故逐于大盗揭诸侯窃仁义并斗斛权衡符玺之利者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斧钺之威弗能禁此重利盗跖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掷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彼曾师旷离朱者皆外立其德而乱天下者也法之所无用也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戏氏神农氏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某所有贤者赢粮而趣之则内弃其亲而外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则是上好知之过也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罾笱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罘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之虫肖翘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种种之机而悦夫役役之佞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之意已乱天下矣庄子外篇在宥第十一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迁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迁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尧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乐其性是不恬也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长久者天下无之人大喜邪毗于阳大怒邪毗于阴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思虑不自得中道不成章于是乎天下始乔诘卓鸷而后有盗跖故举天下以赏其善者不足举天下以罚其恶者不给故天下之大不足以赏罚匈匈焉终以赏罚为事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而且说明邪是淫于色也说聪邪是淫于声也说仁邪是乱于

德也说义邪是悖于理也说礼邪是相于技也说乐邪是相于淫也说圣邪是相于艺也说知邪是相于疵也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乃始脔卷囊而乱天下也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天下之惑也岂直过也而去之邪乃齐戒以言之跪坐以进之鼓歌以吾若是何哉故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莫若无为无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故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故君子苟能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聪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吾又何暇治天下哉崔瞿问于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藏人心女慎无撄人心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杀淖约柔乎刚强廉刿雕琢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其疾俯仰之间而再抚四海之外其居也渊而静其动也县而天偾骄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舜于是乎股无胫无毛以养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其血气以规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于是放兜于崇山投三苗于三流共工于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上有曾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矣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于是乎斤锯制焉绳墨杀焉椎凿决焉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撄人心故贤者伏处大山岩之下而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形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攘臂乎桎梏之间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跖嚆矢也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往见之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翦翦者又奚足以语至道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闲居三月复往邀之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广成子蹶然而起吾语女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我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女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女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常衰黄帝再拜稽

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余语女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有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有极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故余将去女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缗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鸿蒙方将拊脾雀跃而游云将见之倘然止贽然立叟何人邪叟何为此鸿蒙拊脾雀跃不辍对云将曰云将曰朕愿有问也鸿蒙仰而视云将曰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鸿蒙拊脾雀跃掉头曰吾弗知云将不得问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云将大喜行趋而进曰天忘朕邪再拜稽首愿闻于鸿蒙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游者鞅掌以观无妄朕又何知朕也自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今则民之放也愿闻一言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止虫治人之过也然则吾奈何毒哉右中乎归矣吾遇天难心养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解心释神莫然无魂万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固自生天降朕以德示朕以默躬身求之乃今得也起辞而行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常出乎众哉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而欲为人之国者此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此以人之国侥幸也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而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大人之教若形之于影声之于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响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睹有者昔之君子睹无者天地之友贱而不可不任者物也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亲而不可不广者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神而不可不为者故圣人观于天而不助成于德而不累出于道而不谋会于仁而不恃薄于义而不积应于礼而不讳接于事而不辞齐于法而不乱恃于民而不轻因于物而不去物者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不明于天者不纯于德不通于道者

无自而可不明于道者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臣者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庄子外篇天地第十二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君原于德而成于天玄古之君天下天德而已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故通于天地者行于万物者上治人者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记曰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无为为之之谓天无为言之之谓德爱人利物之谓仁不同同之之谓大行不崖异之谓宽有万不同之谓富故执德之谓纪德成之谓立循于道之谓备不以物挫志之谓完君子明于此十者则韬乎其事心之大也沛乎其为万物逝也藏金于山藏珠于渊不利货财不近贵富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显则明万物一府死生同状渊乎其居也乎其清也金石不得无以鸣故金石有声不考不鸣万物孰能定之夫王德之人素逝而耻通于事立之本原而知通于神故其德广其心之出有物采之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存形穷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荡荡乎忽然出勃然动而万物从之乎此谓王德之人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其与万物接也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大小长短修远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衣尧问于许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吾藉王倪以要之殆哉圾乎天下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知给数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与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无天方且本身而异形方且尊知而火驰方且为绪使方且为物方且四顾而物应方且应众宜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恒夫何足以配天乎有族有祖可以为众父而不可以为众父父乱之率也北面之祸也南面之贼也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圣人请祝圣人使圣人寿尧曰使圣人富使圣人多男子封人曰多男子人之所欲也女独不欲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非所以养德也故辞始也我以女为圣人邪今然君子也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多男子而授之职则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则何事之

有夫圣人鹑居而彀食鸟行而无彰则与物皆昌则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则何辱之有封人去之尧随之曰请问退已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下风立而问焉昔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舜授予而吾子辞为诸侯而耕敢问其故何也子高曰昔者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夫子阖行邪无落吾事乎耕而不顾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于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鸣喙鸣合与天地为合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寓若是则可谓圣人乎是胥易技系执留之狗成思猿狙之便自山林来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众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将闾见季彻曰鲁君谓也曰请受教辞不获命既已告矣未知中否请尝荐之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于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轶则必不胜任矣且若是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然惊曰若于夫子之所言矣愿先生之言其风也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摇荡民心使之成教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岂兄尧舜之教民溟然弟之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曰奈何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瞒然惭俯而不对有间为圃者曰子奚为者邪孔丘之徒也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於于以盖众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者乎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形骸而庶几乎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无乏吾事子贡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其弟子曰向之人何为者邪夫子何故见之变容失色终日不自反邪始吾以为天下一人耳不知复有夫人也吾闻之夫子事

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见功多者圣人之道今徒不然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托生与民并行而不知其所之乎淳备哉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为虽以天下誉之得其所谓上敖然不顾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天下之非誉无益损焉是谓全德之人哉我之谓风波之民反于鲁以告孔子彼假修浑沌氏之术者也识其一不识其二治其内而不治其外夫明白入素无为复朴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者汝将固惊邪且浑沌氏之术予与汝何足以识之哉谆芒将东之大壑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苑风曰子将奚之将之大壑夫大壑之为物也吾将游焉夫子无意于横目之民乎愿闻圣治谆芒曰圣治乎官施而不失其宜拔举而不失其能毕见其情事而行其所为行言自为而天下化手挠顾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谓圣治愿闻德人德人者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美恶四海之内共利之之谓悦共给之之谓安怊乎若婴儿之失其母也傥乎若行而失其道也财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此谓德人之容愿闻神人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是谓照旷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情此之谓混溟门无鬼与赤张满稽观于武王之师赤张满稽曰不及有虞氏乎故离此患也门无鬼曰天下均治而有虞氏治之邪其乱而后治之与天下均治之为愿而何计以有虞氏为有虞氏之药疡也秃而施病而求医孝子操药以修慈父其色圣人羞之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为义相爱而不知以为仁实而不知以为忠当而不知以为信蠢动而相使不以为赐是故行而无迹事而无传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子之盛也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则世俗谓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然邪世俗之所谓然而然之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之道谀之人也然则俗故严于亲而尊于君邪谓己道人则勃然作色谓己谀人则怫然作色而终身道人也终身谀人也合譬饰辞聚众也是终始本末不相坐垂衣裳设采色动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道谀与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众人也愚之至也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不惑也大惑者终身不解大愚者终身不灵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大声不入于里耳折杨下夸则嗑然而笑是故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以二缶钟惑而所适不得矣其庸可得邪知其不可得也而强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释之而不推不推谁其比忧厉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汲然唯恐其似

己也百年之木破为牺尊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比牺尊于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于失性一也跖与曾行义有间矣然其失性均也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熏鼻中颡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生之害也墨乃始离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则鸠号号之在于笼也亦可以为得矣且夫趣舍声色以柴其内皮弁鹬冠笏绅修以约其外内支盈于柴栅外重然在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于囊槛庄子外篇天道第十三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挠心者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则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闲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赍万物而不为戾长于上古而不为寿此之谓天乐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故知天乐者无天怨无人非无物累无鬼责其动也天其静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万物服言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天乐者圣人之心以畜天下也夫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贵夫无为也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上必无为而用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故古之王天下者知虽落天地不自虑也辩虽雕万物不自说也能虽穷海内不自为也天不产而万物化地不长而万物育帝王无为而天下功莫神于天莫富于地莫大于帝王帝王之德配天地此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群之道也本在于上末在于下要在于主详在于臣三军五兵之运德之末也赏罚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礼法度数刑名比详治之末也钟鼓之音羽旄之容乐之

末也哭泣衰隆杀之服哀之末也此五末者须精神之运心术之动然后从之者也末学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君先而臣从父先而子从兄先而弟从长先而少从男先而女从夫先而妇从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焉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先秋冬后四时之序也万物化作萌区有状盛衰之杀变化之流也夫天地至神矣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况人道乎宗庙尚亲朝廷尚尊乡党尚齿行事尚贤大道之序也语道而非其序者非其道也语道而非其道者安取道哉是故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赏罚次之赏罚已明而愚知处宜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必分其能必由其名以此事上以此畜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谋不用必归其天此之谓大平治之至也故书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也骤而语形名不知其本也骤而语赏罚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迕道而说者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骤而语形名赏罚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可用于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此之谓辩士一曲之人也礼法数度形名比详此下之所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昔者舜问于尧曰天王之用心何如吾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此吾所以用心已美则美矣而未大也然则何如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胶胶扰扰乎天之合也人之合也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而黄帝舜之所共美也奚为哉天地而已矣孔子西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于是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大谩愿闻其要要在仁义仁义人之性邪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何谓仁义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夫无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遁遁而趋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夫子乱人之性也士成绮见老子而问曰吾闻夫子圣人也吾固不辞远道而来愿见百舍重趼而不敢息今吾观子非圣人也鼠壤有余蔬而弃妹不仁也生熟不尽于前而积敛无崖老子漠然不应士成绮明日复见昔者吾有剌于子今吾心正何故也老子曰夫巧知神圣之人吾自以为脱焉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苟有其实人与之名而弗受再受其殃吾服也恒服吾非以服有服士成绮雁

行避影履行遂进而问修身若何而容崖然而目冲然而颡而口阚然而状义然似系马而止也动而持发也机察而审知巧而睹于泰凡以为不信边竟有人焉其名为窃于大不终于小不遗故万物备广广乎其无不容也渊渊乎其不可测也形德仁义神之末也非至人孰能定之夫至人有世不亦大乎而不足以为之累天下奋柄而不与之偕审乎无假而不与利迁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圣人在乎已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庄子外篇天运第十四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于所乎孰主张是孰维纲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乎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邪云者为雨乎雨者为云乎孰隆施是孰居无事淫乐而劝是风起北方一西一东有上仿徨孰嘘吸是孰居无事而披拂是敢问何故巫咸吾语女天有六极五常帝王顺之则治逆之则凶九洛之事治成德备临照下土天下戴之此谓上皇商大宰荡问仁于庄子虎狼父子相亲何为不仁请问至仁至仁无亲大宰曰荡闻之无亲则不爱不爱则不孝谓至仁不孝可乎夫至仁尚矣孝固不足以言之此非过孝之言也不及孝之言也夫南行者至于郢北面而不见冥山是何也则去之远也以敬孝易以爱孝难以爱孝易而忘亲难忘亲易使亲忘我难使亲忘我易兼忘天下难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难夫德遗尧舜而不为也利泽施于万世天下莫知也岂直大息而言仁孝乎哉夫孝悌仁义忠信贞廉此皆自勉以役其德者也不足多也至贵国爵并焉至富国财并焉至愿名誉并焉是以道不渝北门成问于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帝曰汝殆其然哉吾奏之以人徵之以天行之以礼义建之以大清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

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一盛一衰文武伦经一清一浊阴阳调和流光其声蛰虫始作吾惊之以雷霆其卒无尾其始无首一死一生一偾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汝故惧也吾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其声能短能长能柔能刚变化齐一不主故常在谷满谷在坑满坑守神以物为量其声挥绰其名高明是故鬼神守其幽日月星辰行其纪吾止之于有穷流之于无止子欲虑之而不能知也望之而不能见也逐之而不能及也傥然立于四虚之道倚于槁梧而吟目知穷乎所欲见力屈乎所欲逐吾既不及已夫形充空虚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怠吾又奏之以无怠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故若混逐丛生林乐而无形布挥而不曳幽昏而无声动于无方居于窈冥或谓之死或谓之生或谓之实或谓之荣行流散徙不主常声世疑之稽于圣人圣也者达于情而遂于命也天机不张而五官皆备无言而心说故有焱氏为之颂曰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苞裹六极汝欲听之而无接焉而故惑也乐也者始于惧惧故祟吾又次之以怠怠故遁卒之于惑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载而与之俱也孔子西游于卫颜渊问师金曰以夫子之行为奚如师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穷哉颜渊曰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巾以文绣尸祝齐戒以将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而已将复取而盛以箧衍游居寝卧其下彼不得梦必且数眯焉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陈刍狗聚弟子游居寝卧其下故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是非其梦邪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死生相与邻是非其眯邪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陆行莫如用车以舟之可行于水也而求推之于陆则没世不行寻常古今非水陆与周鲁非舟车与今蕲行周于鲁是犹推舟于陆也劳而无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无方之传应物而不穷者也且子独不见夫桔槔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人之所引非引人者也故俯仰而不得罪于人故夫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不矜于同而矜于治故譬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其犹梨橘柚邪其味相反而皆可于口故礼义法度者应时而变者也今取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啮挽裂尽去而后慊观古今之异犹狙之异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颦其里其里之丑人见之而美之归亦捧心而颦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颦美而不知颦之所以美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未得也子恶乎求之哉吾求之于度数五年而未得也子又恶乎求之哉吾求之于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也使道而可献则人莫不献之于其君使道而可进则人莫不进之于其亲使

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它也中无主而不止外无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于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无主于中圣人不隐公器也不可多取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处觏而多责假道于仁托宿于义以游逍遥之虚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逍遥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以富为是者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让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栗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以窥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生杀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者天门弗开矣孔子见老聃而语仁义夫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先先则通昔不寐矣夫仁义惨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又奚杰杰然若负建鼓而求亡子者邪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辩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不若相忘于江湖孔子见老聃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吾乃今于是乎见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力力予又何规老聃哉然则人固有尸居而龙见雷声而渊默发动如天地者乎赐亦可得而观乎遂以孔子声见老聃老聃方将倨堂而应微曰予年运而往矣子将何以戒我乎夫三皇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系声名一也而先生独以为非圣人如何哉小子少进子何以谓不同对曰禹用力而汤用兵文王顺纣而不敢逆武王逆纣而不肯顺故曰不同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黄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亲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尧之治天下使民心亲民有为其亲杀其杀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竞民孕妇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谁则人始有夭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变人有心而兵有顺杀盗非杀人自为种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骇儒墨皆起其作始有伦而今乎妇女何言哉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乱莫甚焉三皇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其知惨于蛎虿之尾鲜规之兽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犹自以为圣人不可耻乎其无耻也子贡蹴蹴然立不安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钩用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邪子之不遇治世之君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今子之所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夫白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雄鸣于上风雌应于下风而风化类自为雌雄故风化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于道无自而不可失焉者孔子不出三月复见丘得之矣乌鹊

孺鱼傅沫细要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与化为人不与化为人安能化人庄子外篇刻意第十五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语仁义忠信恭俭推让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诲之人游居学者之所好也语大功立大名礼君臣正上下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强国之人致功并兼者之所好也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闲暇者之所好也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此道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夫恬淡寂漠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圣人休休焉则平易矣平易则恬淡矣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故其德全而神不亏圣人之生也天行不为福先不为祸始感而后应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去知与故遁天之理故无天灾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虑不豫谋光矣而不耀信矣而不期其神纯粹其魂不罢虚无恬淡乃合天德悲乐者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过也好恶者德之失也故心不忧乐一而不变静之至也无所于忤虚之至也不与物交淡之至也无所于逆粹之至也形劳而不休则弊精用而不已则劳劳则竭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郁闭而不流亦不能清天德之象也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淡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夫有干越之剑者柙而藏之不敢用也宝之至也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其名为同帝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伦野语有之曰众人重利廉士重名贤士尚志圣人贵精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庄子外篇缮性第十六缮性于俗学以求复其初滑欲于俗思以求致其明谓之蔽蒙之民古之治道者以恬养知生而无以知为也谓之以知养恬知与恬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夫德和也理也德无不容道无不理义明而物亲忠也中纯实而反乎情乐也信行容体而顺乎文礼乐遍行则天下乱矣彼正而蒙己德德则不冒冒则物必失其性也在混芒之中与一世而得淡漠焉阴阳和静鬼神不扰四时得节万物不伤群生不夭人虽有知此之谓至一莫之为而常自然逮德下衰及燧人伏羲始为天下是故顺而不一德又下衰及神农黄帝始为天下是故安而不顺及唐虞始为天下兴治化之流枭淳散朴离道以善险德以行然后去性而从于心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然后附之以文益之以博文灭质博溺心然后民始惑

乱无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世丧道矣道丧世矣世与道交相丧也道之人何由兴乎世世亦何由兴乎道哉道无以兴乎世世无以兴乎道虽圣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隐矣隐故不自隐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此存身之道也古之存身者不以辩饰知不以知穷天下不以知穷德危然处其所而反其性己又何为哉道固不小行德固不小识小识伤德小行伤道正己而已矣乐全之谓得志古之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今之所谓得志者轩冕之谓也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傥来寄也寄之其来不可圉其去不可止故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其乐彼与此同故无忧而已矣今寄去则不乐虽乐未尝不荒也丧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谓之倒置之民庄子外篇秋水第十七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田田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米之在太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豪末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是故大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证向今故故遥而不闷掇而不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

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大之殷也故异便此势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动不为利不贱门隶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贱贪污行殊乎俗不多辟异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闻曰道人不闻至德不得大人无己约分之至也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恶至而倪小大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昔者尧舜让而帝哙让而绝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争让之礼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默默乎河伯女恶知贵贱之门小大之家然则我何为乎何不为乎吾辞受趣舍吾终奈何何贵何贱是谓反衍无拘而志与道大蹇何少何多是谓谢施无一而行与道参差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无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兼怀万物其孰承翼是谓无方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年不可举消息盈虚终则有始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夫固将自化然则何贵于道邪知道者必达于理达于理者必明于权明于权者不以物害己至德者火弗能热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非谓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宁于祸福谨于去就莫之能害也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踯躅而屈伸反要而语极何谓天何谓人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

夔怜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夔谓曰吾以一足足右踔而不行予无如矣今子之使万足独奈何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今予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谓蛇曰吾以众足行而不及子之无足蛇曰夫天机之所动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蛇谓风曰予动吾脊胁而行则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无有风曰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则胜我我亦胜我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也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子路入见何夫子之娱也我讳穷久矣而不免求通久矣而不得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处矣吾命有所制矣无几何将甲者进辞曰以为阳虎也故围之今非也请辞而退公孙龙问于魏牟曰龙少学先王之道长而明仁义之行合同异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辩吾自以为至达已今吾闻庄子之言茫然异之不知论之不及与知之弗若与今吾无所开吾喙公子牟隐机大息仰天而笑曰子独不闻夫井之蛙乎谓东海之鳖曰吾乐与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东海之鳖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絷矣于是逡巡而却告之海曰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推移不以多少进退者此亦东海之大乐也井之蛙闻之适适然惊规规然自失也且夫知不知是非之竟而犹欲观于庄子之言是犹使蚊负山驰河也必不胜任矣且夫知不知论极妙之言而自适一时之利者是非井之蛙与且彼方黄泉而登大皇无南无北爽然四解沦于不测无东无西始于玄冥反于大通子乃规规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辩是直用管窥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业公孙龙口而不合舌举而不下乃逸而走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

中三日三夜南方有鸟其名为子知之乎夫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过之仰而视之曰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庄子外篇至乐第十八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有可以活身者无有哉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所下者贫贱夭恶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其为形也亦愚哉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积财而不得尽用其为形也亦外矣夫贵者夜以继日思虑善否其为形也亦疏矣与忧俱生寿者久忧不死何之苦也其为形也亦远矣烈士为天下见善矣未足以活身吾未知善之诚善邪诚不善邪若以为善矣不足活身以为不善矣足以活人忠谏不听蹲循勿争故夫子胥争之以残其形不争名亦不成诚有善无有哉今俗之所为与其所乐吾又未知乐之果乐邪果不乐邪吾观夫俗之所乐举群趣者然如将不得已而皆曰乐者吾未之乐也亦未之不乐也果有乐无有哉吾以无为诚乐矣又俗之所大苦也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也无为可以定是非至乐活身唯无为几存请尝试言之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生芒乎芴乎而无从出乎芴乎芒乎而无有象乎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天地无为也而无不为也人也孰能得无为哉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与人居长子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支离叔与滑介叔观于冥伯之丘昆仑之虚黄帝之所休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蹶然恶之支离叔曰子恶之乎滑介叔曰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死生为昼夜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我又何恶焉庄子之楚见空髑髅然有形以马捶因而问之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铖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诸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

乎髑髅曰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不信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颦蹙额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颜渊东之齐孔子有忧色子贡下席而问曰小子敢问回东之齐夫子有忧色善哉汝问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夫若是者以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也夫不可损益吾恐回与齐侯言尧黄帝之道而重以燧人神农之言彼将内求于己而不得不得则惑人惑则死且女独不闻邪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夫以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鳅鲦随行列而止逶迤而处彼唯人言之恶闻奚以夫为乎咸池九韶之乐张之洞庭之野鸟闻之而飞兽闻之而走鱼闻之而下入人卒闻之相与还而观之鱼处水而生人处水而死彼必相与异其好恶故异也故先圣不一其能不同其事名止于实义设于适是之谓条达而福持列子行食于道从见百岁髑髅蓬而指之曰唯予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若果养乎予果欢乎种有几得水则为继得水土之际则为蛙之衣生于陵屯则为陵舄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为虫生于灶下其状若脱其名为鸲掇鸲掇千日为鸟其名为干余骨干余骨之沫为斯弥斯弥为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音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羊奚比乎不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又反入于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庄子外篇达生第十九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养形必先之以物物有余而形不养者有之矣有生必先无离形形不离而生亡者有之矣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而养形果不足以存生则世奚足为哉虽不足为而不可不为者其为不免矣夫欲免为形者莫如弃世弃世则无累无累则正平正平则与彼更生更生则几矣事奚足遗弃而生奚足遗弃事则形不劳遗生则精不亏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合则成体散则成始形精不亏是谓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予语女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壹其性养其

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其天守全其神无隙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字的右上加口口物而不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也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是以天下平均故无攻战之乱无杀戮之刑者由此道也不开人之天而开天之天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不厌其天不忽于人民几乎以其真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佝偻者承蜩犹掇之也子巧乎有道邪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吾处身也若蹶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佝偻丈人之谓乎颜渊问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津人操舟若神吾问焉曰操舟可学邪善游者数能若乃夫没人则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吾问焉而不吾告敢问何谓也忘水也若乃夫没人之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彼视渊若陵视舟若履犹其车却也覆却万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恶往而不暇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外重者内拙田开之见周威公威公曰吾闻祝肾学生吾子与祝肾游亦何闻焉田开之曰开之操拔以侍门庭亦何闻于夫子田子无让寡人愿闻之开之曰闻之夫子曰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鲁有单豹者岩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县薄无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三者若得其名必极夫畏涂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祝宗人玄端以临牢柙说彘汝奚恶死吾将三月十日戒三日齐藉白茅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则汝为之乎为彘谋曰不如食以糠糟而错之牢柙之中自为谋则苟生有轩冕之尊死得于之上聚偻之中则为之为彘谋则去之自为谋则取之所异彘者何也桓公田于泽管仲御见鬼焉公抚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见臣无所见公反诶诒为病数日不出齐士有皇子告敖者公则自伤鬼恶能伤公夫忿之气散而不反则为不足上而不下则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则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当心则为病然则有鬼乎沈有履灶有髻户内之烦壤雷霆处之东北方之下者倍阿跃之西北方之下者阳处之水有罔象丘有山有夔野有彷徨

泽有委蛇请问委蛇之伏状何如皇子曰委蛇其大如毂其长如辕紫衣而朱冠其为物也恶闻雷车之声则捧其首而立见之者殆乎霸桓公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见者也于是正衣冠与之坐不终日而不知病之去也子为王养斗又鸟十日而问又鸟已乎未也方虚骄而恃气十日又问犹应向景犹疾视而盛气又鸟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又鸟其德全矣又鸟无敢应者反走矣孔子观于吕梁县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孔子从而问焉吾以子为鬼察子则人也蹈水有道乎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汩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何谓始乎故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梓庆削木为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子何术以为焉工人何术之有有一焉臣将为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然后成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东野稷以御见庄公进退中绳左右旋中规庄公以为文弗过也使之钩百而反颜阖遇之入见曰稷之马将败公密而不应果败而反子何以知之其马力竭矣而犹求焉故曰败旋而盖规矩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灵台一而不桎忘足履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有孙休者踵门而诧子扁庆子曰休居乡不见谓不修临难不见谓不勇然而田原不遇岁事君不遇世宾于乡里逐于州部则胡罪乎天哉休恶遇此命也扁子曰子独不闻夫至人之自行邪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事之业是谓为而不恃长而不宰今汝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汝得全而形躯具而九窍无中道夭于聋盲跛蹇而比于人数亦幸矣又何暇乎天之怨哉孙子出扁子入坐有间仰天而叹先生何为叹乎扁子曰向者休来吾告之以至人之德吾恐其惊而遂至于惑也孙子之所言是邪先生之所言非邪非固不能惑是孙子所言非邪先生所言是邪彼固惑而来矣又奚罪焉昔者有鸟止于鲁郊鲁君说之为具太牢以飨之奏九韶以乐之鸟乃始忧悲眩视不敢饮食此之谓以己养养鸟也若夫以鸟养养鸟者食之以委蛇则安平陆而已矣今休款启寡闻之民也吾告以至人之德譬之若载鼷以车马以钟鼓也彼又恶能无惊乎哉庄子外篇山木第二十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

其故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弟子问于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訾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廉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乎哉弟子志之其唯道德之乡乎市南宜僚见鲁侯鲁侯有忧色市南子曰君有忧色鲁侯曰吾学先王之道修先君之业吾敬鬼尊贤亲而行之无须臾离居然不免于患吾是以忧君之除患之术浅矣夫丰狐文豹栖于山林伏于岩穴静也夜行昼居戒也虽饥渴隐约犹且胥疏于江湖之上而求食焉定也然且不免于罔罗机辟之患是何罪之有哉其皮为之灾也今鲁国独非君之皮邪吾愿君刳形去皮洒心去欲而游于无人之野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国捐俗与道相辅而行君曰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君无形倨无留居以为君车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邻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焉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故有人者累见有于人者忧故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于大莫之国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为坛乎郭门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县王子庆忌见而问焉子何术之设奢曰一之间无敢设也奢闻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侗乎其无识傥乎其怠疑萃乎芒乎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从其强梁随其曲傅因其自穷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涂者乎孔子围于陈蔡之间大公任往吊之子几死乎子恶死乎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其为鸟也而似无能引援而飞迫胁而栖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闻

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无功功成者堕名成者亏孰能去功与名而还与众人道流而不明居得行而不名处纯纯常常乃比于狂削迹捐势不为功名是故无责于人人亦无责焉至人不闻子何喜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孔子问子桑吾再逐于鲁伐树于宋吾犯此数患亲交益疏徒友益散何与子桑曰子独不闻假人之亡与林回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或曰为其布与赤子之布寡矣为其累与赤子之累多矣弃千金之璧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属也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敬闻命矣徐行翔佯而归绝学捐书弟子无挹于前其爱益加进异日桑又曰舜之将死真泠禹曰汝戒之哉形莫若缘情莫若率缘则不离率则不劳不离不劳则不求文以待形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庄子衣大布而补之系履而过魏王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弊履穿此所谓非遭时也王独不见夫腾猿乎其得楠梓豫章也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间虽羿蓬蒙不能眄睨也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危行侧视振动悼栗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见剖心徵也夫孔子穷于陈蔡之间左据槁木右击槁枝而歌焱氏之风有其具而无其数有其声而无宫角木声与人声犁然有当于人之心颜回端拱还目而窥之仲尼恐其广己而造大也爱己而造哀也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无始而非卒也人与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谁乎敢问无受天损易饥渴寒暑穷桎不行运物之泄也言与之偕逝之谓也为人臣者不敢去之执臣之道犹若是而况乎所以待天乎何谓无受人益难始用四达爵禄并至而不穷物之所利乃非己也吾命有在外者也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吾若取之何哉鸟莫知于目之所不宜处不给视虽落其实弃之而走其畏人也而袭诸人间社稷存焉尔何谓无始而非卒化其万物而不知其禅之者焉知其所终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何谓人与天一邪有人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圣人晏然体逝而终矣庄周游于雕陵之樊睹一异鹊自南方来者翼广七尺目大运寸感周之颡而集于栗林庄周曰此何鸟哉翼殷不逝目大不睹蹇裳执弹而留之睹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螂执翳而搏之见得而忘形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庄周怵然曰物固相累二类相召也捐弹而反走虞人逐而谇之庄周反入三日不庭蔺且从而问之夫子何为顷间甚不庭乎吾守

形而忘身观于浊水而迷于清渊且吾闻诸夫子曰入其俗从其令今吾游于雕陵而忘吾身异鹊感吾颡游于栗林而忘真栗林虞人以吾为戮吾所以不庭也阳子之宋宿于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恶恶者贵而美者贱阳子问其故逆旅小子对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阳子曰弟子记之行贤而去自贤之行安往而不爱哉庄子外篇田子方第二十一田子方侍坐于魏文侯数称文侯曰子之师邪子方曰非也无择之里人也称道数当故无择称之然则子无师邪子之师谁邪东郭顺子然则夫子何故未尝称之其为人也真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无择何足以称之子方出文侯傥然终日不言召前立臣而语之曰远矣全德之君子始吾以圣知之言仁义之行为至矣吾闻子方之师吾形解而不欲动口钳而不欲言吾所学者直土埂耳夫魏真为我累耳温伯雪子适齐舍于鲁鲁人有请见之者温伯雪子曰不可吾闻中国之君子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吾不欲见也至于齐反舍于鲁是人也又请见往也蕲见我今也又蕲见我是必有以振我也出而见客入而叹明日见客又入而叹其仆曰每见之客也必入而叹何耶吾固告子矣中国之民明乎礼义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见我者进退一成规一成矩从容一若龙一若虎其谏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是以叹也仲尼见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见温伯雪子久矣见之而不言目击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声矣颜渊问于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矣何谓邪夫子步亦步也夫子言亦言也夫子趋亦趋也夫子辩亦辩也夫子驰亦驰也夫子言道回亦言道也及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者夫子不言而信不比而周无器而民滔乎前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可不察与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日出东方而入于西极万物莫不比方有目有趾者待是而后成功是出则存是入则亡万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尽效物而动日夜无隙而不知其所终薰然其成形知命不能规乎其前丘以是日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与女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尽矣而女求之以为有是求马于唐肆也吾服女也甚忘女服吾也甚忘女奚患焉虽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孔子见老聃老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蛰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见丘也眩与其信然与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也吾游心于物之初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尝为汝议乎其将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

见其形消息满虚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始终相反乎无端而莫知乎其所穷非是也且孰为之宗请问游是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愿闻其方草食之兽不疾易薮水生之虫不疾易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夫天下也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则四支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昼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弃隶者若弃泥涂知身贵于隶也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且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夫孰足以患心已为道者解乎此夫子德配天地而犹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脱焉夫水之于无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于德也不修而物不能离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孔子出以告颜回曰丘之于道也其犹醯又鸟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庄子见鲁哀公鲁多儒士少为先生方者鲁少儒举鲁国而儒服何谓少乎周闻之儒者冠圜冠者知天时履句履者知地形缓佩者事至而断君子有其道者未必为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为不然何不号于国中曰无此道而为此服者其罪死于是哀公号之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即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穷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可谓多乎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贱与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于心故足以动人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裸是真画者也文王观于臧见一丈夫钓而其钓莫钓非持其钓有钓者也常钓也文王欲举而授之政而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终而释之而不忍百姓之无天也于是旦而属之大夫曰昔者寡人梦见良人黑色而髯乘驳马而偏朱蹄号曰寓而政于臧丈人庶几乎民有瘳乎诸大夫蹴然曰先君王也文王曰然则卜之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无它又何卜焉遂迎臧丈人而授之政典法无更偏令无出三年文王观于国则列士坏植散群长官者不成德斛不敢入于四竟列士坏植散群则尚同也则同务也则诸侯无二心也文王于是焉以为大师北面而问曰政可以及天下乎臧丈人昧然而不应泛然而辞朝令而夜循终身无闻文王其犹未邪又何以梦为乎汝无言夫文王尽之也而又何论剌焉彼直以循斯须也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适矢复沓方矢复寓当是时犹象人也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于是无人遂登高山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夫至人

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肩吾问于孙叔敖曰子三为令尹而不荣华三去之而无忧色吾始也疑子今视子之鼻间栩栩然子之用心独奈何孙叔敖曰吾何以过人哉吾以其来不可却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为得失之非我也而无忧色而已矣我何以过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在我邪亡乎彼方将踌躇方将四顾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仲尼闻之曰知者不得说美人不得滥盗人不得劫黄帝不得友而无变乎己况爵禄乎其神经乎大山而无介入乎渊泉而不濡处卑细而不惫既以与人己愈有楚王与凡君坐楚王左右曰凡亡者三凡君曰凡之亡也不足以丧吾存夫凡之亡不足以丧吾存则楚之存不足以存存则凡未始亡而楚未始存也庄子外篇知北游第二十二知北游于玄水之上登隐之丘而适遭无为谓焉知谓无为谓曰予欲有问乎若何思何虑则知道何处何服则安道何从何道则得道三问而无为谓不答也非不答不知答也知不得问反于白水之南登狐阕之上而睹狂屈焉知以之言也问乎狂屈狂屈曰予知之将语若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反于帝宫见黄帝而问焉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知问黄帝曰我与若知之彼与彼不知也其孰是邪彼无为谓真是也狂屈似之我与汝终不近也夫知者不言故圣人行不言之教道不可致德不可至仁可为也义可亏也礼相伪也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道之华而乱之首也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之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今已为物也欲复归根其易也其唯大人乎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通天下一气耳圣人故贵一知谓黄帝曰吾问无为谓无为谓不应我非不我应不知应我也吾问狂屈狂屈中欲告我而不我告非不我告中欲告而忘之也今予问乎若若知之奚故不近彼其真是也以其不知也此其似之也以其忘之也予与若终不近也以其知之也狂屈闻之以黄帝为知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今彼神明至精与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扁然而万物六为巨未离其内秋豪为小待之成体天下莫不沈浮终身不故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万物畜而不知此之谓本根可以观于天矣啮缺问道乎被衣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

来舍德将为汝美道将为汝居汝瞳焉如新生之犊而无求其故言未卒啮缺睡寐被衣大说行歌而去之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舜问乎丞道可得而有乎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子孙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行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天地之强阳气也又胡可得而有邪孔子问于老聃曰今日晏闲敢问至道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击而知然难言哉将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故九窍者胎生八窍者卵生其来无迹其往无崖无门无房四达之皇皇也邀于此者四肢强思虑恂达耳目聪明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且夫博之不必知辩之不必慧圣人以断之矣若夫益之而不加益损之而不加损者圣人之所保也渊渊乎其若海魏魏乎其终则复始也运量万物而不匮则君子之道彼其外与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中国有人焉非阴非阳处于天地之间直且为人将反于宗自本观之喑噫物也虽有寿夭相去几何须臾之说也奚足以为尧桀之是非有理人伦虽难所以相齿圣人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调而应之偶而应之帝之所兴王之所起也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将至之所务也此众人之所同论也彼至则不论论则不至明见无值辩不若默道不可闻闻不若塞此之谓大得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在蝼蚁何其下邪何其愈下邪在瓦甓何其愈甚邪在屎溺东郭子不应夫子之问也固不及质获之问于监市履每下愈况汝唯莫必无乎逃物至道若是大言亦然周遍咸三者异名同实其指一也尝相与游乎无有之宫同合而论无所终穷乎尝相与无为乎澹澹而静乎漠而清乎调而闲乎寥已吾志无往焉而不知其所至去而来不知其所止吾往来焉而不知其所终彷徨乎冯闳大知入焉而不知其所穷物物者与物无际而物有际者所谓物际者也不际之际际之不际者也谓盈虚衰杀彼为盈虚非盈虚彼为衰杀非衰杀彼为本末非本末彼为积散非积散也荷甘与神农学于老龙吉神农隐几阖户昼瞑荷甘日中户而入老龙死矣神农隐几拥杖而起然放杖而笑天知予僻陋谩诞故弃予而死夫子无所发

予之狂言而死矣夫吊闻之夫体道者天下之君子所系焉今于道秋豪之端万分未得处一焉而犹知藏其狂言而死又况夫体道者乎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于人之论者谓之冥冥所以论道而非道也荷甘与神农同学于老龙吉于是泰清问乎无穷子知道乎无穷曰吾不知又问乎无为无为曰吾知道子之知道亦有数乎其数若何吾知道之可以贵可以贱可以约可以散此吾所以知道之数也泰清以之言也问乎无始若是则无穷之弗知与无为之知孰是而孰非乎无始曰不知深矣知之浅矣弗知内矣知之外矣于是泰清仰而叹曰弗知乃知乎知乃不知乎孰知不知之知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有问道而应之者不知道也虽问道者亦未闻道道无问问无应无问问之是问穷也无应应之是无内也以无内待问穷若是者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大初是以不过乎昆仑不游乎太虚光曜问乎无有曰夫子有乎其无有乎光曜不得问而孰视其状貌然空然终日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搏之而不得也光曜曰其孰能至此乎予能有无矣而未能无无也及为无有矣何从至此哉大马之捶钩者年八十矣而不失豪芒大马曰子巧与有道与臣有守也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钩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是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物孰不资焉冉求问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邪古犹今也冉求失问而退明日复见昔者吾问未有天地可知乎昔日吾昭然今日吾昧然昔之昭然也神者先受之今之昧然也且又为不神者求邪无古无今无始无终未有子孙而有孙子可乎冉求未对末应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体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犹其有物也无已圣人之爱人也终无已者亦乃取于是者也颜渊问乎仲尼曰回尝闻诸夫子曰无有所将无有所迎回敢问其游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今之人内化而外不化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与之相靡必与之莫多韦氏之囿黄帝之圃有虞氏之宫汤武之室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师故以是非相赍也而况今之人乎圣人处物不伤物不伤物者物亦不能伤也唯无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乐未毕也哀又继之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世人直为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知能能而不能所不能无知无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务免乎人之所不免者岂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为去为齐知之所知则浅矣庄子杂篇庚桑楚第二十三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远之拥肿之

与居鞅掌之为使居三年畏垒大壤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闻之弟子异之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聃之言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步仞之丘陵巨兽无所隐其躯而孽狐为之祥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况畏垒之民乎夫子亦听矣小子来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网罟之患吞舟之鱼荡而失水则蚁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是其于辩也将妄凿垣墙而殖蓬蒿也简发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于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正昼为盗日中穴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南荣蹴然正坐曰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业以及此言邪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矣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而狂者不能自得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相得今谓勉闻道达耳矣辞尽矣奔蜂不能化藿又鸟不能伏鹄卵又鸟固能矣又鸟之与又鸟其德非不同也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小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南荣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子自楚之所来乎南荣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南荣惧然顾其后子不知吾所谓乎南荣俯而惭仰而叹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己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之所患也愿因楚而问之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女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怜哉南荣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复见老子汝自洒濯孰哉郁郁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夫外者不可繁而捉将内内者不可缪而捉将外外内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

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瞬偏不在外也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是乃所谓冰解冻释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然则是至乎吾固告汝曰儿子动不知所为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物见其物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备物将以形藏不虞以生心敬中以达彼若是而万恶至者皆天也而非人也不足以滑成不可内于灵台灵台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不见其诚己而发每发而不当业入而不舍每更为失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乎幽间之中者鬼得而诛之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后能独行券内者行乎无名券外者志乎期费行乎无名者唯庸有光志乎期费者唯贾人也人见其犹之魁然与物穷者物入焉与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兵莫惨于志镆铘为下寇莫大于阴阳非阴阳贼之心则使之也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毁也所恶乎分者其分也以备所以恶乎备者其有以备故出而不反见其鬼出而得是谓得死灭而有实鬼之一也以有形者象无形者而定矣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弗可以加矣将以生为丧也以死为反也是以分已其次曰始无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以无有为首以生为体孰知有无死生之一守者吾与之为友是三者虽异公族也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有生披然曰移是尝言非所言也不可知者也腊者之有可散而不可散也观室者周于寝庙又适其偃焉为是举请尝言是以生为本以知为师因以乘是非果有名实因以己为质使人以为己节因以死偿节以用为知以不用为愚以彻为名以穷为辱今之人也是蜩与学鸠同于同也市人之足则辞以放骜兄则以妪大亲则已矣至礼有不人至义不物至知不谋至信辟金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

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道者德之钦也德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失知者接也谟也知者之所不知犹睨也动以不得已之谓德动无非我之谓治名相反而实相顺也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己誉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乎人者唯全人能之虽虫能虫虽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一雀适羿羿必得之或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胞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介者外非誉也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夫复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不得已之类庄子杂篇徐无鬼第二十四徐无鬼因女商见魏武侯武侯劳之曰先生病矣苦于山林之劳故乃肯见于寡人徐无鬼曰我则劳于君君有何劳于我君将盈耆欲长好恶则性命之情病矣君将黜耆欲牵好恶则耳目病矣我将劳君武侯超然不对尝语君吾相狗也下之质执饱而止是狸德也中之质若视日上之质若亡其一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马也吾相马直者中绳是国马也而未若天下马也天下马有成材若失若丧其一超轶绝尘不知其所武侯大悦而笑徐无鬼出女商曰先生独何以说吾君乎吾所以说吾君者横说之则以诗从说则以金板六韬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为数而吾君未尝启齿今先生何以说吾君使吾君说若此乎吾直告之吾相狗马耳若是乎子不闻夫越之流人乎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去国旬月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夫逃虚空者柱乎鼬之径良位其空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又况乎昆弟亲戚之謦其侧者乎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吾君之侧乎徐无鬼见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厌葱韭以宾寡人今老邪其欲干酒肉之味邪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邪无鬼生于贫贱未尝敢饮食君之酒肉将来劳君也何哉奚劳寡人劳君之神与形天地之养也一登高不可以为长居下不可以为短君独为万乘之主以苦一国之民以养耳目鼻口夫神者不自许也夫神者好和而恶奸夫奸病也故劳之唯君所病之何也欲见先生久矣吾欲爱民而为义偃兵爱民害民之始也为义偃兵造兵之本也君自此为之则殆不成凡成美恶器也君虽为仁义几且伪哉形固造形成固有伐变固外战君亦必无盛鹤列于丽谯之间无徒骥于锱坛之宫无藏逆于得无以巧胜人无以谋胜人无以战胜人夫杀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养吾私与吾神者其战不知孰善胜之恶乎

在君若勿已矣修胸中之诚以应天地之情而勿撄夫民死已脱矣君将恶乎用夫偃兵哉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寓骖乘张若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若知具茨之山乎若知大隗之所存乎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矣又奚事焉予少而自游于六之内予适有瞀病有长者教予曰若乘日之车而游于襄城之野今予病少痊予又且复游于六之外夫为天下亦若此而已予又奚事焉则诚非吾子之事小童辞黄帝又问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知士无思虑之变则不乐辩士无谈说之序则不乐察士无凌谇之事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招世之士兴朝中民之士荣官筋国之士矜雅勇敢之士奋患兵革之士乐战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广治礼乐之士敬容仁义之士贵际农夫无草莱之事则不比商贾无市井之事则不比庶人有旦暮之业则劝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钱财不积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夸者悲势物之徒乐变遭时有所用不能无为也此皆顺比于岁不物于易者也驰其形性潜之万物终身不反射者非前期而中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尧也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鲁遽者邪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乎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今乎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齐人子于宋者其命阍也不以完其求钟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矣夫楚人寄而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人匠石运斤成风听而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之臣之质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管仲有病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讳云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鲍叔牙其为人洁廉善士也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然则孰可勿已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德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

不见也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逃于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搏捷矢王命相者趋射之狙执死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无以汝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南伯子綦隐几而坐颜成子入见曰物之尤也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吾尝居山穴之中矣田禾一睹我而齐国之众三贺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鬻之若我而不有之彼恶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我悲人之自丧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古之人乎于此言已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此之谓不言之辩故德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己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子綦有八子陈诸前召九方为我相吾子孰为祥九方曰也为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出涕曰吾子何为以至于是极也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而况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泣是御福也子则祥矣父则不祥汝何足以识之而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而生于奥未尝好田而鹑生于若勿怪吾所与吾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吾与之一委蛇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非我与吾子之罪几天与之也吾是以泣也无几何而使之于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不若刖之则易于是乎刖而鬻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然身食肉而终啮缺遇许由曰将逃尧奚谓邪夫尧畜畜然仁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散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唯且无诚且假乎禽贪者器是以一人之断制天下譬之犹一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暖姝者学一先生之言

则暖暖姝姝而私自说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谓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疏鬣长毛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己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舜有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虚而十有万家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不比则不利也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以目视目以耳听耳以心复心其平也绳其变也循以天待之不以人入天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其实堇也桔梗也又鸟豕零也是时为帝者也何可胜言句践也以甲三千栖于会稽唯种也能知亡之所以存唯种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鸱目有所适鹤胫有所节解之也悲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撄也恃源而往者也故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故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聪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祸之长也兹萃其反也缘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为己宝故有亡国戮民无已不知问是也故足之于地也践虽践恃其所不而后善博也人之知也少虽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也知大一知大阴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大一通之大阴解之大目视之大均缘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尽有天循有照冥有枢始有彼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不知而后知之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无崖颉滑有实古今不代而不可以亏则可不谓有大扬阖不亦问是已奚惑然为以不惑解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庄子杂篇则阳第二十五则阳游于楚夷节言之于王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夫子何不谭我于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彭阳曰公阅休奚为者邪冬则戳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无德而有知不自许以之神其交固颠冥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夫冻者假衣于春者反冬乎冷风夫楚王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于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桡焉故圣人其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忘爵禄而化卑其于物也与之为娱矣其于人也乐物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闲其所施其于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阅休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复命

摇作而以天为师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于人也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已人之好之亦无已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其爱人也终无已人之安之亦无已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以十仞之台县众间者也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阖尝舍之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汤得其司御门尹登恒为之傅之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之名嬴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除日无岁无内无外魏莹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剌之犀首公孙衍闻而耻之君为万乘之君也而以匹夫从仇衍请受甲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系其牛马使其君内热发于背然后拔其国忌也出走然后其背折其脊季子闻而耻之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则又坏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不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乱人也不可听也华子闻而丑之善言伐齐者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之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然则若何君求其道而已矣惠之闻之而见戴晋人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其虚言与臣请为君实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穷乎无穷知游心于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通达之中有魏于魏中有梁于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乎无辩客出而君惝然若有亡也客出惠子见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夫吹管也犹有吹剑首者而已矣人之所誉也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譬犹一也孔子之楚舍于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何为者邪是圣人仆也是自埋于民自藏于畔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请往召之彼知丘之著于己也知丘之适楚也以丘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其于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长梧封人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予来年变齐深其耕而熟右繁体字其禾蘩以滋予终年厌飧庄子闻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者欲恶之孽为性萑苇蒹葭始萌以扶吾形寻擢吾性并溃漏发不

择所出漂疽疥内热溲膏是也柏矩学于老聃请之天下游天下犹是也又请之汝将何始始于齐至齐见辜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号天而哭之子乎天下有大灾子独先离之曰莫为盗莫为杀人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己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涂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盗窃之行于谁责而可乎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且无所逃此所谓然与然乎仲尼问于大史大伯常骞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大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鳅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夫灵公也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洗而视之有铭焉不冯其子灵公夺而里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少知问于大公调曰何谓丘里之言大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而为风俗也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马系于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是以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有正而不距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五官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殊材大人不赐故德备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于大泽百材皆度观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今计物之数不止于万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辩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四方之内六之里万物之所生恶起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欲恶去就于是桥起雌雄片合于是庸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之可志也随序之相理桥运之相使穷则反终则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

理又鸟鸣狗吠是人之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或之使莫之为未免于物而终以为过或使则实莫为则虚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可言可意言而愈疏未生不可忌已死不可阻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或使莫为言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则终日言而尽物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有所极庄子杂篇外物第二十六外物不可必故龙逢诛比干戮箕子狂恶来死纣亡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于江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人亲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爱故孝己忧而曾参悲木与木相摩则然金与火相守则流阴阳错行则天地大骇于是乎有雷有霆水中有火乃焚大槐有甚忧两陷而无所逃不得成心若县于天地之间沈屯利害相摩生火甚多众人焚和月固不胜火于是乎有然而道尽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监河侯曰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耶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我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陷没而下骛扬而奋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已北莫不厌若鱼者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皆惊而相告也夫揭竿累趣灌渎守鲵鲋其于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其不可与经于世亦远矣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压其儒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老莱子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有人于彼修上而趋下末偻而后耳视若营四海不知其谁氏之子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仲尼至去汝躬矜与汝容知斯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问曰业可得进乎夫不忍一世之伤而骜万世之患抑固窭邪亡其略弗及邪惠以欢为骜终身之丑中民之行易进焉耳相引以名相结以隐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反无非伤也动无非邪也圣人踌躇以兴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载焉终矜尔

宋元君夜半而梦人被发窥阿门予自宰路之渊予为清江使河伯之所渔者余且得予元君觉使人占之此神龟也渔者有余且乎左右曰令余且会朝余且朝渔何得且之网得白龟焉箕圆五尺献若之龟龟至君再欲杀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杀龟以卜吉乃刳龟七十二钻而无遗神龟能见梦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不能避刳肠之患如是则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虽有至知万人谋之鱼不畏网而畏鹈鹕去小知而大知明去善而自善矣婴儿生无硕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子言无用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夫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人尚有用乎无用然则无用之为用也亦明矣人有能游且得不游乎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夫流遁之志决绝之行其非至知厚德之任与覆坠而不反火驰而不顾虽相与为君臣易世而无以相贱至人不留行焉夫尊古而卑今学者之流也且以韦氏之流观今之世夫孰能不波唯至人乃能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彼教不学承意不彼目彻为明耳彻为聪鼻彻为颤口彻为甘心彻为知知彻为德凡道不欲壅壅则哽哽而不止则则众害生物之有知者恃息其不殷非天之罪天之穿之日夜无降人则顾塞其窦胞有重阆心有天游室无空虚则妇姑勃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也亦神者不胜德溢乎名名溢乎暴谋稽乎柴生乎守官事果乎众宜春雨日时草木怒生于是乎始修草木之倒植者过半而不知其然静默可以补病繁体字可以休老宁可以止遽若是劳者之务也非佚者之所未尝过而问焉圣人之所以骇天下神人未尝过而问焉贤人所以骇世圣人未尝过而问焉君子所以骇国贤人未尝过而问焉小人所以合时君子未尝过而问焉演门有亲死者以善毁爵为官师其党人毁而死者半尧与许由天下许由逃之汤与务光务光怒之纪他闻之帅弟子而蹲于诸侯吊之申徒狄因以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庄子杂篇寓言第二十七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寓言十九藉外论之亲父不为其子媒亲父誉之不若非其父者也非吾罪也人之罪也与己同则应不与己同则反同于己为是之异于己为非之所以己言也是为耆艾年先矣而无经纬本末以期年耆者是非先也人而无以先人无人道也人而无人道是之谓陈人因以曼衍所以穷年不言则齐齐与言不齐言与齐不齐也言无言终身言未尝言终身不言未尝不言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恶乎可可于可恶乎不可不可于不可非卮言日出孰得其久

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是谓天均天均者天倪也庄子谓惠子曰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时所是卒而非之孔子勤志服知也孔子谢之矣而其未之尝言也孔子云夫受才乎大本复灵以生鸣而当律言而当法利义陈乎前而好恶是非直服人之口而已矣使人乃以心服而不敢立定天下之定吾且不得及彼乎曾子再仕而心再化吾及亲仕三釜而心乐后仕三千锺而不洎吾心悲弟子问于仲尼曰若参者可谓无所县其罪乎既已县矣夫无所县者可以有哀乎彼视三釜三千锺如观雀蚊虻相过乎前也颜成子游谓东郭子綦曰自吾闻子之言一年而野二年而从三年而通四年而物五年而来六年而鬼入七年而天成八年而不知死不知生九年而大妙生有为死也劝公以其私死也有自也而生阳也无自也而果然乎恶乎其所适恶乎其所不适天有历数地有人据吾恶乎求之莫知其所终若之何其无命也莫知其所始若之何其有命也有以相应也若之何其无鬼邪无以相应也若之何其有鬼邪众罔两问于景曰若向也俯而今也仰向也括撮而今也被发向也坐而今也起向也行而今也止搜搜也奚稍问也予有而不知其所以蜩甲也蛇蜕也火与日吾屯也阴与夜吾代也吾所以有待邪而况乎以无有待者乎彼来则我与之来彼往则我与之往彼强阳则我与之强阳强阳者又何以有问乎阳子居南之沛老聃西游于秦邀于郊至于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也阳子居不答至舍进盥漱巾栉脱屦户外膝行而前向者弟子欲请夫子夫子行不闲是以不敢今闲矣请问其故而睢睢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阳子居蹴然变容曰其往也舍者迎将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庄子杂篇让王第二十八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子州之父曰以我为天子犹之可也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况他物乎唯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托天下也舜让天下于子州之伯子州之伯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故天下大器也而不以易生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者也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于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处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为未至也于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大王父居豳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帛而不受事之以犬马而不受事之以珠玉而不受狄人之所求者

土地也大王父曰与人之兄居而杀其弟与人之父居而杀其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为吾臣与为狄人臣奚以异且吾闻之不以所用养害所养因杖而去之民相连而从之遂成国于岐山之下夫大王父可谓能尊生矣能尊生者虽贵富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见利轻亡其身岂不惑哉越人三世弑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而越国无君求王子搜不得从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熏之以艾乘以王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若王子搜者可谓不以国伤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为君也韩魏相与争侵地子华子见昭僖侯昭僖侯有忧色子华子曰今使天下书铭于君之前书之言曰左手攫之则右手废右手攫之则左手废然而攫之者必有天下君能攫之乎昭僖侯曰寡人不攫也甚善自是观之两臂重于天下也身亦重于两臂韩之轻于天下亦远矣今之所争者其轻于韩又远君固愁身伤生以忧戚不得也僖侯曰教寡人者众矣未尝得闻此言也子华子可谓知轻重矣鲁君闻颜阖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币先焉颜阖守陋闾苴布之衣而自饭牛鲁君之使者至颜阖自对之使者曰此颜阖之家与颜阖对曰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恐听谬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故若颜阖者真恶富贵也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也非所以完身养生也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岂不悲哉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今且有人于此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则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夫生者岂特随侯之重哉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子列子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邪子列子笑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楚昭王失国屠羊说走而从于昭王昭王反国将赏从者及屠羊说屠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已复矣又何赏之有王曰强之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诛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见之楚国之法必有重赏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寇吴军入郢说畏难而避寇非故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而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王谓司马子綦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綦为我延之以三旌之位夫三旌之位吾知

其贵于屠羊之肆也万锺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以贪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愿复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歌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原宪华冠杖藜而应门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愧色原宪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曾子居卫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襟而肘见纳屦而踵决曳纵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故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矣孔子谓颜回曰家贫居卑胡不仕乎颜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郭内之田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者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孔子愀然变容回之意丘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得也中山公子牟谓瞻子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瞻子曰重生重生则利轻中山公子牟曰虽知之未能自胜也不能自胜则从神无恶乎不能自胜而强不从者此之谓重伤重伤之人无寿类矣魏牟万乘之公子也其隐岩穴也难为于布衣之士虽未至乎道可谓有其意矣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吾语之子贡入如此者可谓穷矣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然执干而舞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故许由娱于颖阳而共伯得乎丘首舜以天下让其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曰后之为人也居于畎亩之中而游尧之门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吾羞见之因自投清泠之渊汤将伐桀因卞随而谋卞随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吾不知也汤又因瞀光而谋瞀光曰汤曰伊尹何如强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汤遂与伊尹谋伐桀克之以让卞随卞随辞曰后之伐桀也谋乎我必以我为贼也胜桀而让我必以我为贪也吾生乎乱世而无道之人再来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数闻也乃自投水而死汤又让瞀

光知者谋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瞀光辞曰废上非义也杀民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吾闻之曰非其义者不受其禄无道之世不践其土况尊我乎吾不忍久见也乃负石而自沈于庐水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曰伯夷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至于岐阳武王闻之使叔旦往见之与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二人相视而笑此非吾所谓道也昔者神农之有天下也时祀尽敬而不祈喜忠信尽治而无求焉乐与政为政乐与治为治不以人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时自利也今周见殷之乱而遽为政上谋而下行货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为信扬行以说众杀伐以要利是推乱以易暴也吾闻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乱世不为苟存今天下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不如避之以洁吾行二子北至于首阳之山遂饿而死焉若伯夷叔齐者其于富贵也苟可得已则必不赖高节戾行独乐其志不事于世此二士之节也庄子杂篇盗跖第二十九孔子与柳下季为友柳下季之弟名曰盗跖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孔子谓柳下季曰夫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父不能诏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则无贵父子兄弟之亲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为盗跖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窃为先生羞之丘请为先生往说之柳下季曰先生言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听父之诏弟不受兄之教虽今先生之辩将奈之何哉且跖之为人也心如涌泉意如飘风强足以距敌辩足以饰非顺其心则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无往孔子不听颜回为驭子贡为右往见盗跖盗跖乃方休卒徒大山之阳脍人肝而孔子下车而前见谒者曰鲁人孔丘闻将军高义敬再拜谒者谒者入通盗跖闻之大怒目如明星发上指冠此夫鲁国之巧伪人孔丘非邪为我告之尔作言造语妄称文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缪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侥幸于封侯富贵者也子之罪大极重疾走归我将以子肝益昼之膳孔子复通曰丘得幸于季愿望履幕下谒者复通盗跖曰使来前孔子趋而进避席反走再拜盗跖盗跖大怒两展其足案剑声如乳虎丘来前若所言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长大美好无双少长贵贱见而皆说之此上德也知维天地能辩诸物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众率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称孤矣今将军兼此三者身长八尺二寸

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齿如齐贝音中黄钟而名曰盗跖丘窃为将军耻不取焉将军有意听臣臣请南使吴越北使齐鲁东使宋卫西使晋楚使为将军造大城数百里立数十万户之邑尊将军为诸侯与天下更始罢兵休卒收养昆弟共祭先祖此圣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愿也盗跖大怒曰夫可规以利而可谏以言者皆愚陋恒民之谓耳今长大美好人见而悦之者此吾父母之遗德也丘虽不吾誉吾独不自知邪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今丘告我以大城众民是欲规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安可久长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舜有天下子孙无置锥之地武立为天子而后世绝灭非以其利大故邪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积薪冬则炀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然而黄帝不能致德与蚩由战于涿鹿之野流血百里舜作立群臣汤放其主武王杀纣自是之后以强陵弱以众暴寡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辩以教后世缝衣浅带矫言伪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贵焉盗莫大于子天下何故不谓子为盗丘而乃谓我为盗跖子以甘辞说子路而使从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长剑而受教于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之也子路欲杀卫君而事不成身菹于卫东门之上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谓才士圣人邪则再逐于鲁穷于齐不容身于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上无以为身下无以为人子之道岂足贵邪世之所高莫若黄帝黄帝尚不能全德而战于涿鹿之野尧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武王伐纣文王拘此六子者世之所高也孰论之皆以利惑其真而强反其情性其行乃甚可羞也世之所谓贤士叔齐辞孤竹之君而饿死于首阳之山骨肉不葬鲍焦饰行非世抱木而死申徒狄谏而不听负石自投于河为鱼鳖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后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无异于磔犬流豕操瓢而乞者皆离名轻死不念本养寿命者也世之所谓忠臣者莫若王子比干伍子胥子胥沉江比干剖心世谓忠臣也然卒为天下笑自上观之至于子胥比干皆不足贵也丘之所以说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则我不能知也若告我以人事者不过此矣皆吾所闻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气欲盈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不能说其志意养

其寿命者皆非通道者也丘之所言皆吾之所弃也亟去走归无复言之子之道狂狂汲汲诈巧虚伪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论哉孔子再拜趋走出门上车执辔三失目芒然无见色若死灰据轼低头不能出气归到鲁东门外适遇柳下季今者阙然数日不见车马有行色得微往见跖邪孔子仰天而叹曰跖得无逆汝意若前乎丘所谓无病而自灸也疾走料虎头编虎须几不免虎口哉子张问于满苟得曰盍不为行无行则不信不信则不任不任则不利故观之名计之利而义真是也若弃名利反之于心则夫士之为行不可一日不为乎满苟得曰无耻者富多信者显夫名利之大者几在无耻而信而信真是也抱其天乎子张曰昔者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今谓臧聚曰汝行如桀则有怍色有不服之心者小人所贱也仲尼墨翟穷为匹夫今谓宰相曰子行如仲尼则变容易色称不足者士诚贵也故势为天子未必贵也未必贱也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小盗者拘大盗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义士存焉昔者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田成子常杀君窃国而孔子受币论则贱之行则下之则是言行之情悖战于胸中也不亦拂乎孰恶孰美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子不为行即将疏戚无伦贵贱无义长幼无序五纪六位将何以为别乎尧杀长子舜流母弟疏戚有伦乎汤放桀贵贱有义乎王季为适周公杀兄长幼有序乎儒者伪辞墨子兼爱将有别乎且子正为名我正为利名利之实不顺于理不监于道吾日与子讼于无约曰小人殉财君子殉名其所以变其情易其性则异矣乃至于弃其所为而殉其所不为则一也无为小人反殉而天无为君子从天之理若枉若直相而天极面观四方与时消息若是若非执而圆机独成而意与道徘徊无转而行无成而义将失而所为无赴而富无殉而成将弃而天子胥抉眼忠之祸也直躬证父尾生溺死信之患也鲍子立干申子不自理廉之害也孔子不见母匡子不见父义之失也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以为士者正其言必其行故服其殃离其患也无足问于知和曰人卒未有不兴名就利者彼富则人归之归则下之下则贵之夫见下贵者所以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也今子独无意焉知不足邪意知而力不能行邪故推正不妄邪知和曰今夫此人以为与己同时而生同乡而处者以为夫绝俗过世之士焉是专无主正所以览古今之时是非之分也与俗化世去至重弃至尊以为其所为也此其所以论长生安体乐意之道惨怛之疾恬愉之安不监于体怵惕之恐欣欣之喜不监于心知为为而不知所以为是以贵为天子而不免于患也无足曰夫富之于人无所不利穷美究势至人之所不得逮贤人之所不能及侠人之勇力而以为

威强秉人之知谋以为明察因人之德以为贤良非享国而严若君父且夫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夫欲恶避就固不待师此人之性也天下虽非我孰能辞之知者之为故动以百姓不违其度是以足而不争无以为故不求不足故求之争四处而不自以为贪有余故辞之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廉贪之实非以迫外也反监之度势为天子而不以贵骄人而不以财戏人计其患虑其反以为害于性故辞而不受也非以要名誉也舜为帝而雍非仁天下也不以美害生善卷许由得帝而不受非虚辞让也不以事害己此皆就其利辞其害而天下称贤焉则可以有之彼非以兴名誉也必持其名苦体绝甘约养以持生则亦久病长厄而不死者也平为福有余为害者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今富人耳营钟鼓管之声口惬于刍豢醪醴之味以感其意遗忘其业可谓乱矣溺于冯气若负重行而上阪可谓苦矣贪财而取慰贪权而取竭静居则溺体泽则冯可谓疾矣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且冯而不舍可谓辱矣财积而无用服膺而不舍满心戚醮求益而不止可谓忧矣内则疑劫请之贼外则畏寇盗之害内周楼疏外不敢独行可谓畏矣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遗忘而不知察及其患至求尽性竭财单以反一日之无故而不可得也故观之名则不见求之利则不得缭意绝体而争此不亦惑乎庄子杂篇说剑第三十昔赵文王喜剑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日夜相击于前死伤者岁百余人好之不厌如是三年国衰诸侯谋之太子悝患之募左右曰孰能说王之意止剑士者赐之千金庄子当能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庄子庄子弗受与使者俱往见太子太子何以教周赐周千金太子曰闻夫子明圣谨奉千金以币从者夫子弗受悝尚何敢言闻太子所欲用周者欲绝王之喜好也使臣上说大王而逆王意下不当太子则身刑而死周尚安所事金乎使臣上说大王下当太子赵国何求而不得也太子曰吾王所见唯剑士也周善为剑然吾王所见剑士皆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目而语难王乃说之今夫子必儒服而见王事必大逆请治剑服治剑服三日乃见太子太子乃与见王王脱白刃待之庄子入殿门不趋见王不拜子欲何以教寡人使太子先臣闻大王喜剑故以剑见王子之剑何能禁制臣之剑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王大悦之天下无敌矣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得试之夫子休就舍待命令设戏请夫子王乃校剑士七日死伤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人使奉剑于殿下乃召庄子今日试使士敦剑望之久矣夫子所御杖长短何如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剑唯王所用请先言而后试愿闻三剑有天子剑有诸

侯剑有庶人剑天子之剑何如天子之剑以燕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文王芒然自失诸侯之剑何如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桀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庶人之剑何如庶人之剑蓬头突鬓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又鸟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今大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剑臣窃为大王薄之王乃牵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环之大王安坐定气剑事已毕奏矣于是文王不出宫三月剑士皆服毙其处也庄子杂篇渔父第三十一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渔父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被发揄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颐以听曲终而招子贡子路二人俱对客指孔子曰彼何为者也子路对曰鲁之君子也客问其族族孔氏客曰孔氏者何治也子路未应子贡对曰孔氏者性服忠信身行仁义饰礼乐选人伦上以忠于世主下以化于齐民将以利天下此孔氏之所治也又问曰有土之君与侯王之佐与客乃笑而还行言曰仁则仁矣恐不免其身苦心劳形以危其真呜呼远哉其分于道也子贡还报孔子孔子推琴而起其圣人与乃下求之至于泽畔方将杖而引其船顾见孔子还乡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进子将何求曩者先生有绪言而去丘不肖未知所谓窃待于下风幸闻咳唾之音以卒相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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