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凯恩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 许多年代过去了。狂暴的激情 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于是我忘记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你那天仙似的面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 失去了神往,失去了灵感,
失去了眼泪,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爱情 。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 于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狂喜地跳跃,
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神往,有了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沉默地、毫无希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赐给你的也像我一样坚贞如铁。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
像大海拍击海堤,
发出忧郁的泊泊涛声, 像密林中幽幽的夜声。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暗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 它有什么意义?
它早已被忘记,
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 它不会给你的心灵
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
但是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里,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第二篇:普希金诗集
给 娜 塔 利 亚①
我为什么不敢说?
我喜爱玛尔戈。
连我也终于有幸知道,
爱神丘比特是只什么样的鸟②。 热情的心已被迷醉!
我承认——我也在恋爱了! 逝去了,幸福的时代!
那时,我不知道爱情的重担, 我过着日子,唱着歌, 无论是舞会或是剧场,
无论是在娱乐场或游艺会, 我都像轻风一般地飘飞, 那时,为了故意嘲弄爱神, 我也曾对亲爱的女性
画幅漫画以示讽刺,
但我自己也终于堕入情网, 唉,我自己也已发狂。
嘲笑,自在——都被置之不理, 我也推出了凯图③们的行列。 我现在是多愁善感的赛拉东④!
一看喜剧女神的侍女, 我的秀丽的娜塔利亚, 爱神之箭便射进我心里。
娜塔利亚,我承认, 你已俘虏了我的心,
我还是第一次感到羞涩, 我爱上了美丽的女性。
一整天,无论我怎样折腾, 只有你萦绕着我的灵魂。 夜降临了,在虚幻的梦里, 我看见,穿着轻巧的衣裙, 可爱的人儿仿佛和我在一起。 那怯生生的甜蜜的呼吸, 那比白雪还要白的
胸脯的微微颤动,
还有那眼睛,半睁半闭, 静谧的夜,淡淡的幽暗—— 这一切都使我的心狂欢!?? 凉亭里只有我和他
我看到了??纯洁的百合花, 我颤栗,苦恼,说不出话??
而醒来??我只看见
一片幽暗挤在孤寂的床前! 我不禁深深地叹息。 懒洋洋的黑眼睛的梦 正展开双翅去飞。
我的热情越燃越烈,
折磨认人的爱情的郁结, 时刻都使我更疲弱,
我的思想总在追求着什么, 可追求什么呢?——谁也不肯 对着女子开口明说,
而是这样那样地诸多掩藏, 可我却要直诉胸臆。
所有的恋人都愿意
要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他们的脾性使我惊奇。 而我去愿意裹紧外套, 歪戴着好汉帽,
就像菲里蒙⑤那般
趁着黄昏后的黑暗
握住安纽达⑥柔软的手
把爱情的苦诉说不休,
并对她说,她已归我所有。
但愿你像娜左拉⑦,
以温柔的目光将我挽留,
或者我象白发的奥倍肯⑧,
那个被命运遗弃的老人,
他为小巧的罗金娜⑨看中,
戴着假发,披着斗篷,以鲁莽的火热的手, 抚摸着雪白丰满的柔胸??
我愿??但是我的脚
跨不过茫茫的大海,
虽然我爱得发狂,
可是既已和你隔开,
我也就失去了一切希望。
可是,谁是你温存的赛拉东,
娜塔利亚,你并不知道。
你至今也还不会懂,
为什么他不敢抱任何希望,
娜塔利亚,请听我倾诉苦衷。
我不是宫中的君主,
不是土耳其人,也非黑奴。
是知礼的中国人?
是粗鲁的美国佬?
这样猜测都不行,
别以为我是德国鬼,
手里拿着啤酒瓶,
头上戴着尖顶帽,
手卷的纸烟不离嘴;
别以为我是重骑兵,
手执长矛,头顶钢盔, 我可不爱战场上的轰鸣; 为了亚当犯过的罪孽
我的手不会举起沉重的 刀、枪、剑、戟。
“你究竟是谁,唠叨的恋人?” 请看一看那高耸的院墙,
那里面笼罩着寂寞的永恒暗影; 请看一看那紧锁的门窗, 那里点燃着昏暗的神灯,
娜塔利亚,我??是苦行僧⑩。 1813
汤毓强 陈浣萍
译
①这首诗是普希金在皇村学校时期写的诗中最早的一首。
娜塔利亚是B.B.托尔斯泰在皇村剧院的农奴女演员。
②希腊神话中的爱神,是有翅的,手执羽箭的神童。被
他的箭射中的人就会迷醉于爱情。
③凯图,纪元前一世纪的罗马政治家和禁欲主义哲学家。
④赛拉东,法国作家尤尔菲的小说《阿斯垂》(1617)中
的主人公。
⑤⑥菲里蒙和阿妞达是阿波列西莫夫的歌剧《磨坊主——
吹牛骗人的魔法师》中的角色。
⑦娜左拉是沙宁队歌剧《被愚弄的守财奴》中的女主角。
⑧⑨奥倍肯和罗金娜是法国作家鲍玛溪晒的戏剧《西维
尔的理发匠》中的人物。
⑩普希金把皇村学校比作寺院,把自己比作
和尚。皇村
学校规定学员在六年学习期间不得离开学校。
月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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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凄怆的月亮,
你为什么从云端里出现,
透过窗户,向我的枕上
投下清辉一片?
你的忧郁的脸容
引起我悲伤的浮想, 和爱情的无益的哀痛;
骄傲的理智难以抑制的愿望 又在我的心头重新激荡。 飞走吧,往事的回忆,
不行的爱情啊,请你安息! 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 当你以神迷的光线 穿过幽暗的梣树林 将静谧的光辉倾泻, 淡淡地,隐约地
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情欲的欢快啊,你算什么? 怎能比真正的爱情和幸福, 那种内在的美的欢乐?
已逝的喜悦怎能再往回奔? 光阴啊,那秒秒分分
为什么如此飞快地消失? 当那朝霞突然升起
轻盈的夜色为何就淡去?
月亮啊,你为什么要逃走,
沉没在那明朗的蓝天里?
为什么天上要闪出晨曦?
为什么我和恋人要别离?
1816
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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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的一个夜晚,
一轮凄清的明月
巡行在迷茫的云天,
我看见:一个姑娘 默默地坐在窗前, 她怀着隐秘的恐惧
张望山冈下朦胧的小路, 心中忐忑不安
“这里!”急急的一声轻唤。 姑娘手儿微微发颤, 怯怯地推开了窗扇…… 月儿隐没在乌云里边。
“幸运儿啊!”我惆怅万端。 “等待你的只有交欢。 什么时候也会有人
为我打开窗子,在傍晚?” 1816
丘 琴译
歌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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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沉沉的树林里你可曾听见 一个歌者在歌唱苦闷和爱情?
清晨的时刻田野里万籁俱静,
芦管的声音单谓而又凄清,
你可曾听见?
在荒凉昏暗的树林里你可曾遇见 一个歌者在歌唱爱情和苦闷?
他有时微笑,有时带着泪痕,
还有那充满烦忧的温顺的眼神, 你可曾遇见?
倾听着那轻轻的歌声,你可曾叹息 一个歌者在歌唱爱情和苦闷?
当你在树林里看见一个年轻人, 接触到他那黯淡无光的眼神,
你可曾叹息?
(1816)
张草纫译
我 曾 经 爱 过 你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象我爱你一样。
一 切 都 已 结 束
一切都已结束,不再藕断丝连。 我最后一次拥抱你的双膝,
说出这令人心碎的话语,
一切都已结束——回答我已听见。 我不愿再把你苦追苦恋,
我不愿再一次把自己欺诳;
也许,往事终将被我遗忘,
我此生与爱情再也无缘。
你年纪轻轻,心地纯真,
还会有许多人对你钟情。
“我的名字……”①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象大海拍击海堤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象密林中幽幽的夜声。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暗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
它有什么意义?早已被忘记 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 它不会给你的心灵
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
但是你在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有人在怀念我,
在世上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预 感
我的头上又有乌云
在悄悄地聚集;
那嫉妒的命运
又以灾祸将我威胁。 我是否仍然投以轻蔑? 是否让我骄傲的青春 以坚强和耐力
迎接它的来临?
我受够了狂暴生活的折磨, 冷漠地静候暴风雨发作。 也许,我还能够获救,
又能找到一个避风的港口…… 但是我预感到要别离, 可怕的时刻已无法回避, 我要赶快握一握你的手, 这是最后一次,我的天使。
温柔的天使,娴静地天使, 请你悄悄地说一声:再见。 伤心吧:任你垂下或抬起 你温情脉脉的双眼, 你留下的回忆
在我的心灵里
可以代替力量、骄傲、希望
和青春年代的英雄豪气。
我就要沉默了
我就要沉默了!然而,假如这琴弦 能在我忧伤时报我以低回的歌声; 假如有默默聆听我的男女青年 曾感叹于我的爱情的长期苦痛; 假如你自己,在深深的感动之余, 能将我悲哀的诗句悄悄地低吟, 并且喜欢我心灵的热情的言语……
假如你是爱着我……哦,亲爱的友人, 请允许我以痴情怨女的圣洁之名
使这竖琴的临终一曲充满柔情!…… 于是,等死亡的梦覆盖着我永眠, 你就可以在我的墓瓮前,感伤地说: “我爱过他,是我给了他以灵感, 使他有了最后的爱情,最后的歌。”
哀 歌
那狂热年代已逝去的欢乐,
象酒后隐隐的头痛将我折磨。 但是和酒一样,往日的忧郁 在我的心中越久就越强烈。 我的道路凄凉,未来的海洋 也只会给我带来辛劳和悲伤。
然而朋友啊!我却不愿死。
为了能思索和痛苦,我要活下去。 我知道,我会尝到极大的乐趣, 有时我还会被和写的乐声陶醉, 我又会对着幻想的产儿挥洒热泪, 也许,对我生命的忧悒的晚照, 爱情甚至还会闪现临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