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人
——晴雯的爱
高中时,就曾一度痴迷于红楼梦中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偶尔在读者上看到一篇分析晴雯的文章,再次回过头审视这个执着的丫头,有了一种对她别样的怜悯与爱惜。
曹雪芹先生说晴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惹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曹雪芹先生认为晴雯是霁月在天,光明磊落,先生无疑是钟爱晴雯的。这从晴雯那好得出奇的判词,以及晴雯越过袭人排在了十二钗又副册之首,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晴雯是大观园中公认的美人,虽然在红楼梦中没有正面描述过她的样貌,但从旁人的言语中,我们有初步的印象,她长着“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林妹妹”,“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这个美丽的女子,却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她的美丽,使她自恃过高,得意忘形地忘了自己只不过是大观园里一个地位低下的丫头,竟然敢虚妄地追求着那不切实际的平等,竟然敢追求那没有结果的爱情。 晴雯的性格一直也是人们争论的主题,爱晴者称其为天真烂漫,纯洁无邪,毁晴者称其掐尖要强,尖酸刻薄。我认为,晴雯是纯洁的,她并没有象王夫人所说的那样“妖精似的”勾引宝玉,也没有象袭人那样奴颜婢膝地去钻营宝玉姨娘的地位。言语尖刻确有其事,但又都事出有因。因为她纯洁,所以她痛恨坠儿的盗窃行为;因为她自尊,所以她鄙视袭人之流安于甚至乐于做奴隶的本性;因为她天真无邪,所以她厌恶蠢奴悍妇的争权夺利,惟利是图。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晴雯那与封建礼教格格不入的个性,最终招致了封建卫道者的诽谤污蔑,从而断送了她美丽青春的生命。
晴雯爱贾宝玉吗?在我看来,她爱的那么深刻,那么卑微,又那么刻骨铭心。在她大病之时,还有了“病补雀金裘”。晴雯的灵巧是众所周知的,多少能工巧匠都无法织补的雀金裘,她在病中补好了。连贾母都说“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甚至于百般厌恶她的王夫人都不得不承认“她色色比人强”。然而,心灵手巧的她却不屑于以自己的“风流灵巧”去博取封建统治阶级的赞许。她懒,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做,而是因为她不愿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去做。她只是希望站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上,以一个人的身份,为着自己的心而做,她为了宝玉病补雀金裘,只因着对宝玉的爱,单纯的向往平等的爱。她总是与袭人拌嘴,虽然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看不惯袭人,但是其中就没有一点嫉妒吗?袭人说了句“我们”,就被她抓住把柄大加讽刺。她还讽刺麝月,看不得麝月得了两件太太给的衣服就喜笑颜开,但是后几回,她却抢着送东西说也要去“显个好”,宝玉给麝月梳头时,她躲 在门口偷听,她其实很多时候都在注意这宝玉,注意着和宝玉接近的丫头,例如小红和宝玉略有交集,就被她粗暴打断。她曾笑着说“没什么我不知道的”就是因为她时时在注意!但是晴雯是有骨头的奴才,她不愿卑微的爱一个人,她总想要和宝玉站的平等一点,她不能象袭人那样谦卑的爱一个人,她有她的特点,有点象野蛮女友,漂亮却不温柔,袭人曾笑宝玉“每天不挨她两句硬话衬你,是再也过不去的”,但是,她这种向往平等爱情的单纯愿望,在封建势力奴役下的大观园里,无法得到共鸣,孤立无援的她,必然只能走向死亡。
在红楼梦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诡画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中,讲述了晴雯死前与宝玉相见的场面。我们且不分析因为什么晴雯被撵出了贾府,离开了宝玉,只是她一出园子就病倒在了床上,失去了爱的依靠,再伶俐可人的人儿也逃不过心死吧!当宝玉来瞧她的时候,晴雯也许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将自己隐藏在心里的爱向宝玉倾诉。说:“竟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为何了!”与宝玉换了沃儿,送了指甲,又哭着诉说:“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狭窄漆黑的棺材,永远的沉寂与热闹繁华的怡红院,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只这一句,往昔一切便复又涌上心头,历历在目!五更后,晴雯便去了,香消玉陨。去时,仍不忘来看看宝玉。仍和平时一样,从外面进来,笑道:“你们好生过罢,我从此就虽过了”。论理,晴雯是该哭的,该恨的!然她未恨,也未哭,反笑着。这笑背后,她独自吞了多少泪水,只有她自个儿明白!
晴雯死后,宝玉些是被晴雯的真情打动,独自为她做了芙蓉诔,雪琴先生说他是“痴公子”,在我看来,对黛玉不假,只是对晴雯却不真。也许有那么刹那,贾宝玉被晴雯感动,却绝没有对她的“痴”,不然,怎会在黛玉看到自己时,竟与黛玉一起研究起自己所做的芙蓉诔的字句来呢?
这样一个生活在大观园中的女子,这样一个出身卑贱却向往平等的女子,这样一个执着追求着爱情的女子,最终在雪琴先生的笔下消散,空留下读书人独自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