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语录

时间:2024.4.13

活得快乐,就是最好的报复。

When one is in love, one always begins by deceiveing one's self, and one always ends by deceiving others. That is what would calls a romance.

爱,始于自我欺骗,终于欺骗他人。这就是所谓的浪漫。

The very essence of romance is uncertainty.

浪漫的精髓就在于它充满种种可能。

To love oneself is the beginning of a lifelong romance.

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爱自己就是开始延续一生的罗曼史。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When a love comes to an end, weaklings cry, efficient ones instantly find another love and wise already had one in reserve.

当爱情走到尽头,软弱者哭个不停,有效率的马上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而聪明的早就预备了下一个。

No great artist ever sees things as they really are. If he did he would cease to be an artist.

伟大的艺术家所看到的,从来都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一旦他看透了,他就不再是艺术家。 The heart was made to be broken.

心是用来碎的。

王尔德语录

To live is the rarest thing in the world. Most people exist, that is all.

生活是世上最罕见的事情,大多数人只是存在,仅此而已。

I like men who have a future and women who have a past

我喜欢有未来的男人和有过去的女人。

The only thing worse than being talked about is not being talked about.

世上只有一件事比被人议论更糟糕,那就是没有人议论你。

The well bred contradict other people. The wise contradict themselves.

教养良好的人处处和他人过不去,头脑聪明的人处处和自己过不去。

Hatred is blind, as well as love.

恨是盲目的,爱亦然。

There are only two tragedies in life: one is not getting what one wants, and the other is getting it. 生活中只有两种悲剧:一个是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另外一个是得到我们想要的。 ——世上只有两类悲剧,有些人总是不能遂愿,而有些人总是心想事成。

A gentleman is one who never hurts anyone's feelings unintentionally.

绅士就是从不无心伤害别人感觉的人。

Men marry because they are tired; women because they are curious; both are disappointed. 男人因疲倦而结婚,女人因好奇而结婚;最终他们都会失望。

Twenty years of romance make a woman look like a ruin; but twenty years of marriage make her look like a public building.

20年的韵事使女人变成一片废墟,20年的婚姻使女人变成一座公共建筑。

When a woman marries again,it is because she detested her first husband.When a man marries again,it is because he adored his first wife.

女人再嫁是因为憎恶前夫,男人再娶是因为太爱前妻。

——女人再嫁是因为讨厌原来的丈夫,男人再娶是因为太爱原来的妻子。


第二篇:不可儿戏 王尔德


《不可儿戏》 王尔德(著) 余光中(译) 第一幕 1 《不可儿戏》 王尔德(著) 余光中(译) 第一幕 剧中人物 约翰.华兴,太平绅士 (即剧中之任真,又名杰克,因为约翰的小名是杰克。剧中全名为华任真。) 亚吉能.孟克烈夫 蔡书伯牧师,神学博士 (即蔡牧师) 梅里曼,管家 (即老梅) 老林 (男仆) 巴拉克诺夫人 (即巴夫人或欧姨妈) 关多琳.费尔法克斯小姐 (即费小姐) 西西丽.贾尔杜小姐 (即贾小姐) 普礼慎小姐,家庭教师 (即劳小姐) ------------------------------------------------------------- 本剧布景 第一幕 伦敦西区半月街亚吉能的寓所。 第二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花园。 第三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客厅。 --------------------------------------------------------------------------------布 景 半月街亚吉能寓所的起居室,布置豪华而高雅。邻室传来钢琴声。 (老林正把下午茶点端上桌来。钢琴声止,亚吉能上。) 亚吉能:老林,你刚才听见我弹琴没有? 老 林:先生,偷听人家弹琴,只怕没礼貌吧。 亚吉能:真为你感到可惜。我弹琴并不准确——要弹得准确,谁都会——可是我弹得表情十足。就弹琴而言,我的长处在感情。至于技巧嘛,我用来对付生活。 老 林:对呀,先生。 亚吉能:对了,说到生活的技巧,巴夫人要的黄瓜三明治你为她切好了没有? 老 林:好了,先生。 (递上一盘黄瓜三明治) 亚吉能:(检查一下,取了两块,坐在沙发上。)哦!......对了,老林,我看见你的簿子上登记,上礼拜四晚上,萧大人跟华先生来我们这儿吃饭,一共喝了八瓶香槟。 老 林:是的,先生;一共八瓶,外加一品脱。 亚吉能:为什么在单身汉的寓所,佣人所喝的总是香槟呢?我只是要了解一下。 老 林:这嘛,先生,是由于香槟的品质高贵。我常发现,有太太当家,就难得喝到名牌香槟。 亚吉能:天哪,婚姻就这么令人丧气吗? 老 林:我相信婚姻是挺愉快的,先生。不过一直到现在我自己这方面的经验太少。我只结过一次婚。那是我跟一位少女发生误会的结果。 亚吉能:(乏味地)老林,我不认为我对你的家庭生活有多大兴趣。 老 林:当然了,先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我自己从不摆在心上。 亚吉能:这很自然 ,我相信。行了,老林,没事了。 老 林:是,先生。(老林下) 亚吉能:老林对婚姻的态度似乎有点僵硬。说真的,如果下层阶级不为我们树个好榜样,他们到底有什么用

呢?他们这阶级在道德上似乎毫无责任感。 (老林上) 老 林:华任真先生来访。 (杰克上)(老林下) 亚吉能:哎哟,我的好任真。什么事进城来了? 杰 克:哦,寻欢作乐呀!一个人出门,还为了别的吗?我看你哪,阿吉,好吃如故! 亚吉能:(冷峻地)五点钟吃一点儿点心,相信是上流社会的规矩。上礼拜四到现在,你都去哪儿了? 杰 克:(坐在沙发上)下乡去了。 亚吉能:下乡去究竟做什么? 杰 克:(脱下手套)一个人进城,是自己寻开心。下乡嘛,是让别人寻开心。真闷死人了。 亚吉能:你让谁寻开心了呢? 杰 克:(轻描淡写地)哦,左邻右舍嘛。 亚吉能:希洛普县你那一带有好邻居吗? 杰 克:全糟透了!从来不理他们。 亚吉能:那你一定让他们开心死了!(趋前取三明治)对了,你那一县是希洛普吗? 杰 克:嗯?希洛普县?当然是啊。嘿!这么多茶杯干什么?黄瓜三明治干什么?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这么挥霍无度?谁来喝茶? 亚吉能:唉!只是欧姨妈跟关多琳。 杰 克:太妙了! 亚吉能:哼,好是很好;只怕欧姨妈不太赞成你来这里。 杰 克:请问何故? 亚吉能:好小子,你跟关多琳调戏的样子,简直不堪。几乎像关多琳跟你调情一样的糟。 杰 克:我爱上关多琳呀。我这是特意进城来向她求婚。 亚吉能:我还以为你是进城来寻欢作乐呢......我把求婚叫做正经事。 杰 克:你这人真是太不浪漫了! 亚吉能:我实在看不出求婚有什么浪漫。谈情说爱固然很浪漫,可是一五一十地求婚一点儿也不浪漫。哪,求婚可能得手。我相信,通常得手的。一得手,兴头全过了。浪漫的基本精神全在捉摸不定。万一我结了婚,我一定要忘记自己是结了婚。 杰 克:我相信你是这种人,好阿吉。有人的记性特别不好,离婚法庭就是专为这种人开设的。 亚吉能:唉,不必为这个问题操心了。离婚也算是天作之分——(杰克伸手拿三明治。亚吉能立刻阻止。)请你别碰黄瓜三明治。人家是特为欧姨妈预备的。(自己取食一块) 杰 克:哼,你自己可是吃个不停。 亚吉能:那又另当别论。她是我的姨妈。(抽开盘子)吃点牛油面包吧。牛油面包是给关多琳吃的。关多琳最爱吃牛油面包。 杰 克:(走到桌前取食)这牛油面包还真是好吃呢。 亚吉能:喂,好小子,也不必吃得像要一扫而光的样子啊。你这副吃相,倒像已经娶了她似的。你还没娶她呢,何况,我认为你根本娶不成。 杰 克:你凭什么这么说? 亚吉能

:哪,首先,女孩子跟谁调情,就绝对不会嫁给谁。女孩子觉得那样不好。 杰 克:呸,胡说八道! 亚吉能:才不是呢。我说的是大道理。这正好说明,为什么到处看见那许许多多的单身汉。其次啊,我不允许她嫁你。 杰 克:你不允许? 亚吉能:好小子,关多琳是我的嫡亲表妹。何况,要我让你娶她,你先得把西西丽的大问题澄清一下。(拉铃) 杰 克:西西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吉,你说西西丽,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认识谁叫西西丽。 (老林上) 亚吉能:华先生上次来吃饭掉在吸烟室的那只烟盒子,你把它拿来。 老 林:是,先生。 (老林下) 杰 克:你是说,我的烟盒子一直在你手里?天哪,怎么早不告诉我?急得我一直写信给苏格兰警场,几乎要悬重赏呢。 亚吉能:哟,你要真悬了赏就好了。我正巧特别闹穷。 杰 克:东西既然找到了,重赏有什么用呢。 (老林端盘子盛烟盒上。亚吉能随手取过烟盒。老林下。) 亚吉能:坦白说吧,我觉得你这样未免小气了一点,任真。(开盒检视。)不过,没关系,我看了里面的题字,发现这东西根本不是你的。 杰 克:当然是我的呀。(走向亚吉能)你见我用这烟盒多少回了,何况,你根本没资格看里面题些什么。偷看私人的烟盒,太不像君子了。 亚吉能: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要一板一眼地规定,简直荒谬。现代文化呀有一半以上要靠不该看的东西呢。 杰 克:这个嘛,我很明白,我可无意讨论什么现代文化。这种话题本来也不该私下来交谈。我只要把烟盒收回来。 亚吉能:好吧;可是这不是你的烟盒。这烟盒是个名叫西西丽的人送的,而你刚才说,你不认识谁叫西西丽。 杰 克:唉,就告诉你吧,西西丽碰巧是我阿姨。 亚吉能:你的阿姨! 杰 克:是啊。这老太太还挺动人的呢。她住在通桥井。干脆把烟盒还我吧,阿吉。 亚吉能:(退到沙发背后)可是,如果她真是你的阿姨又住在通桥井的话,为什么她要自称是小西西丽呢?(读烟盒内题辞)“至爱的小西西丽敬赠。” 杰 克:(走到沙发前,跪在上面。)好小子,这又有什么大不了嘛?有人的阿姨长得高大,有人的阿姨长得不高大。这种事情当然做阿姨的可以自己做主。你好像认为每个人的阿姨都得跟你的阿姨一模一样!简直荒谬!做做好事把烟盒还我吧。(绕室追逐亚吉能) 亚吉能:好吧。可是为什么你的阿姨叫你做叔叔呢?“至爱的小西西丽敬赠给好叔叔杰克。”我承认,做阿姨的长得娇小,也无可厚非,可是做阿姨的,不管身

材大小,居然叫自己的外甥做叔叔,我就不太明白了。何况,你根本不叫杰克呀;你叫任真。 杰 克:我的名字不是任真,是杰克。 亚吉能:你一向跟我说,你叫任真。我也把你当任真介绍给大家。人家叫任真,你也答应。看你的样子,就好像名叫任真。我一生见过的人里面,你的样子是最认真的了。倒说你的名字不叫任真,简直荒谬透了。你的名片都这么印的。这里就有一张。(从烟盒里抽出名片)“华任真先生,学士。奥巴尼公寓四号。”我要留这张名片证明你叫任真。免得有一天你向我,或是关多琳,或是任何人抵赖。(把名片放在袋里) 杰 克:哪,我的名字进城就叫任真,下乡就叫杰克;烟盒呢,是人家在乡下送我的。 亚吉能:好吧,可是还说不通,为什么你那位住在通桥井的小阿姨西西丽要叫你做好叔叔。好了,老兄,你不如赶快吐出来吧。 杰 克:好阿吉,你的语气活像拔牙的医生。不是牙医而要学牙医的语气,未免太俗气了。这会造成一种假象。 亚吉能:对呀,这正是牙医常干的事情。好了,说下去吧!一切从实招来。我不妨提一下,我一直疑心你是一位不折不扣、偷偷摸摸的“两面人”;现在我完全确定了。 杰 克:“两面人”?你这“两面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亚吉能:只要你好好告诉我,为什么你进城叫任真,下乡叫杰克,我就把这绝妙的字眼解释给你听。 杰 克:好吧。可是烟盒先给我。 亚吉能:拿去吧。(递过烟盒)现在该你解释了;但愿你解释不通。(坐在沙发上) 杰 克:好小子,我的事情没什么解释不通的。说穿了,再普通不过。有一位贾汤姆老先生,在我小时候就领养了我,后来呢在他遗嘱里指定我做他孙女西西丽的监护人。西西丽叫我做叔叔,是为了尊敬,这你是再也领会不了的了;她住在我乡下的别墅,有一位了不起的女教师劳小姐负责管教。 亚吉能:对了,那地方在哪里的乡下? 杰 克:好小子,这不关你的事。我不会请你去的......我不妨坦白告诉你,那地方并不在希洛普县。 亚吉能:不出我所料,好小子!我曾经先后两次在希洛普县各地干两面人的把戏。好吧,讲下去。为什么你进城就叫任真,下乡就叫杰克呢? 杰 克:阿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了解我真正的动机。你这人没个正经。一个人身为监护人,无论谈什么都得采取十足道学的口吻。这是监护人的责任。道学气十足的口吻实在不大能促进一个人的健康或者幸福,所以为了要进城来,我一直假装有个弟弟,名叫任真,住在奥巴尼公寓,时常会惹大祸。诸如此类,阿吉,就

是全部的真相,又干脆又简单。 亚吉能:真相难得干脆,绝不简单。真相要是干脆或者简单,现代生活就太无聊了,也绝对不会有现代文学! 杰 克:那也绝非坏事。 亚吉能:文学批评非阁下所长,老兄。别碰文学批评吧。这件事,你应该留给没进过大学的人去搞。人家在报上搞得是有声有色。你的本分是做两面人。我说你是两面人,一点儿也没错。在我认识的两面人里面,你应该算是老前辈了。 杰 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亚吉能:你创造了一个妙用无穷的弟弟名叫任真,便于随时进城来。我呢创造了一个无价之宝的长期病人名叫“梁勉仁”,便于随时下乡去。“梁勉仁”太名贵了。举个例吧,要不是因为“梁勉仁”的身体坏得出奇,今晚我就不能陪你去威利饭店吃饭了,因为一个多礼拜以前我其实已经答应了欧姨妈。 杰 克:今晚我并没有请你去哪儿吃饭呀。 亚吉能:我知道。你这人真荒唐,总是忘了送请帖。你真糊涂。收不到请帖,最令人冒火了。 杰 克:你还是陪你的欧姨妈吃晚饭好了。 亚吉能:我根本不想去。首先,上礼拜一我已经去吃过一次饭了,陪自己的亲戚每礼拜吃一顿饭,也够了。其次,我每回去姨妈家吃饭,她总当我做自家人,排我的座位,不是旁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就是一口气有两个。第三呢,我明明知道今晚她会把我排在谁的旁边。她会把我排在花夫人的旁边;这花夫人哪,老爱隔着餐桌跟自己的丈夫打情骂俏。这实在不很愉快。说真的,甚至于不大雅观......这种情形正在变本加厉。在伦敦,跟自己丈夫打情骂俏的女人,数量之多,简直不像话。太难看了。简直是当众自表清白。话说回来,既然我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人了,我自然要跟你讲讲两面人的事情。我要教你一套帮规。 杰 克:我根本不是什么两面人。要是关多琳答应嫁我,我就会把我弟弟解决掉;说真的,我看不管怎样都要解决他了。西西丽对他的兴趣也太高了一点,真讨厌。所以我准备把任真摆脱。我还要郑重奉劝你同样要摆脱那位......什么先生,你那位名字怪怪的病人朋友。 亚吉能:谁也别想劝我跟梁勉仁分手。老兄会不会结婚,我看是大有问题;可是万一你结了婚,你一定很乐于结交梁勉仁。一个男人结了婚而不认得梁勉仁,日子就太单调了。 杰 克:胡说八道。要是我娶了关多琳这么迷人的女孩,而在我一生所见的女孩子里我要娶的就她一个,我才不要去结交什么梁勉仁呢。 亚吉能:那,就轮到尊夫人去了。阁下似乎不明白:婚后的日子,三个人才热闹,两个人太单调。

杰 克:(大发议论)小伙子,这道理腐败的法国戏剧已经宣扬了五十年了。 亚吉能:对;可是幸福的英国家庭只花二十五年就体验出来了。 杰 克: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玩世不恭了。玩世不恭太容易了。 亚吉能:老兄,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到处都是无情的竞争。(传来电铃的声音)啊!这一定是欧姨妈。只有亲戚或者债主上门,才会把电铃揿得这么惊天动地。喂,假如我把她调虎离山十分钟,让你乘机向关多琳求婚,我今晚可以跟你去威利饭店吃饭了吧? 杰 克:可以吧,你一定要的话。 亚吉能:当然要,可是你说了要算数。我最恨人家把吃饭不当回事;这种人最肤浅了。 (老林上) 老 林:巴夫人跟费小姐来访。 (亚吉能趋前迎接。巴夫人与关多琳上。) 巴夫人:阿吉,你好,近来你还规矩吧? 亚吉能:近来我很得意,欧姨妈。 巴夫人:这可不太一样。老实说,做人规不规矩跟得不得意,难得并行不悖。(忽见杰克,冷冰冰地向他颔首。) 亚吉能:哎呀,你真漂亮!(对关多琳说) 关多琳:我向来都漂亮呀!华先生,对吗? 杰 克:你真是十全十美,费小姐。 关多琳:哦!但愿不是如此。真是如此,就没有发展的余地了,而我有意向各方面发展。(关多琳和杰克并坐在一角) 巴夫人:真抱歉我们来晚了一点,阿吉,可是我不能不去探望哈夫人。自从她死了可怜的丈夫,我一直还没有去过她家呢。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变得这么厉害;看起来她足足年轻了二十岁。现在我要喝杯茶,还有你答应了我的那种好吃的黄瓜三明治,也来一块。 亚吉能:没问题,欧姨妈。(走向茶点桌子) 巴夫人:坐过来吧,关多琳。 关多琳:不要了,妈,我在这儿很舒服。 亚吉能:(端起空盘,大吃一惊。)天哪!老林!怎么没有黄瓜三明治呢?我特地叫你准备的呀。 老 林:(正色地说)先生,今早菜场上没有黄瓜。我去过两趟了。 亚吉能:没有黄瓜! 老 林:没有呀,先生。现钱也买不到。 亚吉能:算了,老林,你去吧。 老 林:是,先生。 (老林下) 亚吉能:欧姨妈,拿现钱都买不到黄瓜,真是十分遗憾。 巴夫人:根本无所谓,亚吉能。我在哈夫人家里刚吃过几块烘饼;我看,这哈夫人现在是全心全意在过好日子了。 亚吉能:听说她的头发因为伤心变色像黄金。 巴夫人:她的头发无疑是变了色。是什么原因,当然我说不上来。(亚吉能上前敬茶)谢谢你。今晚我会好好招待你,亚吉能。我会安排你坐在花夫人的旁边。这女人

真好,对她丈夫真周到。看他们在一起真教人高兴。 亚吉能:欧姨妈,只怕我今晚还是没有福气陪您吃饭呢。 巴夫人:(皱眉)不会吧,亚吉能。你不来,整桌的座位就全乱了。你的姨夫呢也得上楼去吃了。幸好他也惯了。 亚吉能:有件事真讨厌,不用说,也真是扫兴,就是刚收到一封电报,说我那可怜的朋友梁勉仁病情又重起来了。他们好像认为我应该去陪陪他。(和杰克交换眼色) 巴夫人:真是奇怪。这位梁勉仁先生的身体似乎坏得离奇。 亚吉能:是呀;可怜这梁勉仁,真是个难缠的病人。 巴夫人:嗯,我说阿吉呀,这位梁勉仁先生到底要死要活,到现在也真该下个决心了呀。这问题,还这么三心两意的,简直是胡闹。而且我也绝不赞成新派人士一味地同情病人。这态度,我认为也是病态。无论是什么病,都不应该鼓励别人生下去。健康,是做人的基本责任。这道理,我一直讲给你可怜的姨夫听,可是......从他病情的进展看来,他似乎从来听不进去。要是你能替我求“ 梁勉仁”先生做做好事,别尽挑星期六来发病,我就感激不尽了,因为我还指望你为我安排音乐节目呢。这是我最后的一次酒会,总要有点什么以助谈兴 ,尤其是社交季节已到了尾声,大家要讲的话几乎也讲光了;其实嘛许多来宾也没有多少话好讲。 亚吉能:欧姨妈,我可以去跟梁勉仁讲一下,要是他还清醒的话;我想,我可以向您保证他礼拜六就会好转的。音乐节目当然是一大难题。您看,如果音乐弹得好,大家就只顾谈话,弹坏了呢,大家就鸦雀无声。不过我可以把拟好的节目单检查一遍,麻烦您到隔壁来一下。 巴夫人:谢谢你,阿吉,你真周到。(起身跟随亚吉能)我相信,你的节目只要删去几条,就很讨人欢喜了。法国歌我绝对不通融。大家总似乎认为法国歌不正经,一听到唱法国歌,不是大惊,便是大笑:大惊,未免俗气,大笑,那就更糟。可是德文听起来就正正派派;说真的,我也认为德文是正派的语言。关多琳,跟我来吧。 关多琳:好啊,妈妈。 (巴夫人和亚吉能同入音乐室,关多琳仍留下。) 杰 克:费小姐,今天天气真好啊。 关多琳:华先生,求求你别跟我谈天气。每逢有人跟我谈天气,我都可以断定,他们是别有用心。于是我就好紧张。 杰 克:我是别有用心。 关多琳:果然我料中了。说真的,我向来料事如神。 杰 克:巴夫人离开片刻,请容我利用这时机...... 关多琳:我正要劝你如此。我妈妈老爱突然闯回人家房里来,逼得我时常讲她。 杰 克:(紧张地)费小姐,自

从我见你以后,我对你的爱慕,超过了......自从我见你以后......见过的一切女孩子。 关多琳:是呀,这一点我很清楚。我还时常希望,至少当着众人的面,你会表示得更加露骨。你对我,一直有一股不能抵抗的魅力。甚至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对你也绝非无动于衷。(杰克愕然望着她)华先生,我希望你也知道,我们是生活在一个理想的时代。这件事,高级的月刊上经常提起,据说已经传到外省的讲坛上了;而我的理想呢,一直是要去爱一个名叫任真的人。任真这名字,绝对叫人放心。亚吉能一跟我提起他有个朋友叫任真,我就知道我命里注定要爱你了。 杰 克:你真的爱我吗,关多琳? 关多琳:爱得发狂! 杰 克:达令!你不知道这句话令我多开心。 关多琳:我的好任真! 杰 克:万一我的名字不叫任真,你不会当真就不爱我了吧? 关多琳:可是你的名字是任真呀。 杰 克:是呀,我知道。可是万一不是任真呢?难道你因此就不能再爱我了吗? 关多琳:(圆滑地)啊!这显然是一个玄学的问题,而且像大半的玄学问题一样,和我们所了解的现实生活的真相,根本不相干。 杰 克:达令,我个人,老实说,并不怎么喜欢任真这名字......我觉得这名字根本不配我。 关多琳:这名字对你是天造地设,神妙无比,本身有一种韵味,动人心弦。 杰 克:哪,关多琳,坦白地说,我觉得还有不少更好的名字。例如杰克吧,我就认为是很动人的名字。 关多琳:杰克?......不行,这名字就算有一点韵味,也有限得很。说真的,杰克这名字没有刺激,一点儿也不动人心弦......我认识好几个叫杰克,毫无例外,都特别地平庸。何况,杰克只是约翰的家常小名,实在很不体面。无论什么女人嫁了叫约翰的男人,我都可怜她。这种女人只怕一辈子都没有福气享受片刻的清静。只有任真这名字才真的保险。 杰 克:关多琳,我必须立刻受洗——我是说,我们必须立刻结婚。不能再耽误了。 关多琳:结婚,华先生? 杰 克:(愕然)是啊......当然了。你知道我爱你,费小姐,你也使我相信,你对我并非完全无情。 关多琳:我崇拜你。可是你还没有向我求婚呢。根本还没有谈到婚嫁呢。这话题碰都没碰过。 杰 克:那么......现在我可以向你求婚了吗? 关多琳:我认为现在正是良机。而且免得你会失望,我想天公地道应该事先坦坦白白地告诉你,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嫁你。 杰 克:关多琳! 关多琳:是呀,华先生,你又怎么说呢? 杰 克:你知道我会怎么说。 关多琳:对,可

是你没说。 杰 克:关多琳,你愿意嫁给我吗?(跪下) 关多琳:我当然愿意,达令。看你,折腾了这么久!只怕你求婚的经验很有限。 杰 克:我的宝贝,世界之大,除你之外我没有爱过别人。 关多琳:对呀,可是男人求婚,往往是为了练习。我知道我哥哥觉罗就是这样,我所有的女朋友都这么告诉我的。你的眼睛蓝得好奇妙啊,任真!真是好蓝,好蓝啊。希望你永远像这样望着我,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 (巴夫人上) 巴夫人:华先生!站起来,别这么不上不下的怪样子。太不成体统了。 关多琳:妈!(他要站起来,被她阻止。)求求您回避一下,这儿没您的事。况且,华先生还没做完呢。 巴夫人:什么东西没做完,请问? 关多琳:我正跟华先生订了婚,妈。(两人一同站起) 巴夫人:对不起,你跟谁都没有订婚。你真跟谁订了婚,告诉你这件事的是我,或者是你爸爸,如果他身体撑得住的话。订婚对一个少女,应该是突如其来,至于是惊喜还是惊骇,就得看情形而定。这种事,由不得女孩子自己做主......华先生,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盘问他的时候,关多琳,你下楼去马车上等我。 关多琳:(怨恨地)妈! 巴夫人:马车上去,关多琳!(关多琳走到门口,跟杰克在巴夫人背后互抛飞吻。巴夫人茫然四顾,似乎不明白声自何来。终于她转过身去。)关多琳,马车上去! 关多琳:好啦,妈。(临去回顾杰克) 巴夫人:(坐下)你坐下来吧,华先生。 (探袋寻找小簿子和铅笔) 杰 克:谢谢您,巴夫人 ,我情愿站着。 巴夫人:(手握铅笔和小簿子)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并不在我那张合格青年的名单上:我的那张跟包顿公爵夫人手头的一模一样。老实说,这名单是我们共同拟定的。不过嘛,我很愿意把你的名字加上去,只要你回答我的话能满足一个真正爱女心切的母亲。你抽烟吗? 杰 克:呃,抽的,不瞒您说。 巴夫人:听到你抽烟,我很高兴。男人应该经常有点事做。目前在伦敦,闲着的男人太多了。你几岁啦? 杰 克:二十九。 巴夫人:正是结婚的大好年龄。我一向认为,有意结婚的男人,要嘛应该无所不知,要嘛应该一无所知。你是哪一类呀? 杰 克:(犹豫了一下)巴夫人,我一无所知。 巴夫人:这我很高兴。我最不赞成把天生懵懂的人拿来改造。懵懂无知就像娇嫩的奇瓜异果一样,只要一碰,就失去光彩了。现代教育的整套理论根本就不健全。无论如何,幸好在英国,教育并未产生什么效果。否则,上流社会就会有严重的

危机,说不定格罗夫纳广场还会引起暴动呢。你的收入有多少? 杰 克:七八千镑一年。 巴夫人:(记在簿上)是地产还是投资? 杰 克:大半是投资。 巴夫人:很好。一个人身前要缴地产税,死后又要缴遗传税,有块地呀早就既不能生利又不能享福啰。有了地产就有地位,却又撑不起这地位。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杰 克:我在乡下还有座别墅,当然还连着一块地,大约一千五百亩吧,我想;可是我真正的收入并不靠这个。其实嘛,照我看呀,只有非法闯进来的猎人才有利可图呢。 巴夫人:一座别墅!有多少卧房呀?呃,这一点以后再清算吧。想必你城里也有房子啰?总不能指望像关多琳这样单纯的乖女孩住到乡下去吧。 杰 克:嗯,我在贝尔格瑞夫广场是有栋房子,不过是论年租给了布夫人。当然,我随时都可以收回来,只要六个月前通知她就行了。 巴夫人:布夫人?我可不认得她。 杰 克:哦,她很少出来走动。这位夫人年纪已经很大了。 巴夫人:哼,这年头呀年高也不一定就德劭。是贝尔格瑞夫广场几号呢? 杰 克:一百四十九号。 巴夫人:(摇摇头)那一头没有派头。我就料到有问题。不过,这一点很容易修正。 杰 克:你是指派头呢,还是地段? 巴夫人:(严厉地)必要的话,我想,两样都有份。你的政治立场呢? 杰 克:这个,只怕我根本没什么立场。我属于自由联合党。 巴夫人:哦,那就算是保守党了。这班人来我们家吃饭的,至少饭后来我们家做客。现在来谈谈细节吧。你的双亲都健在吧? 杰 克:我已经失去了双亲。 巴夫人:失去了父亲或母亲,华先生,还可以说是不幸;双亲都失去了就未免太大意了。令尊是谁呢?他显然有几文钱。到底他是出身于前进报纸所谓的商业世家呢,还是从贵族的行伍里面出人头地的呢? 杰 克:恐怕我根本说不上来。说真的,巴夫人,刚才我说我失去了双亲;但是实在一点儿,不如说是我的双亲失去了我......我其实不知道自己生在谁家。我是......呃,我是拣来的。 巴夫人:拣来的! 杰 克:拣到我的,是已故的贾汤姆先生,一位性情很慈善很温厚的老绅士;他取了“华”做我的姓,因为当时他口袋里正好有一张去“华兴”的头等车票。华兴在塞西克斯县,是海边的名胜。 巴夫人:这位买了头等票去海边名胜的善心绅士,在哪儿拣到你的呢? 杰 克:(严肃地)在一只手提袋里。 巴夫人:一只手提袋里? 杰 克:(极其认真地)是啊,巴夫人。当时我是在一只手提袋里——

一只相当大的黑皮手提袋,还有把手——其实嘛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手提袋。 巴夫人:这位贾詹姆还是贾汤姆先生,是在什么地方发现这普普通通的手提袋的呢? 杰 克:在维多利亚火车站的行李间。人家误成他的手提袋交给他的。 巴夫人:维多利亚火车站的行李间? 杰 克:是呀,去布莱敦的月台。 巴夫人:什么月台无关紧要。华先生,坦白说吧,你刚才这一番话有点令我不懂。在一只手提袋里出世,或者,至少在一只手提袋里寄养,在我看来,对家庭生活的常规都是不敬的表示:这种态度令人想起了法国革命的放纵无度。我想你也知道那倒楣的运动是怎样的下场吧?至于发现手提袋的地点嘛,火车站的行李间正好用来掩饰社会上的丑事——说不定实际上早派过这种用场了——可是上流社会的正规地位,总不能靠火车站的行李间做根据呀。 杰 克:那么,我该怎么办,是否可以请您指点?不用说,为了保证关多琳的幸福,什么事我都愿做。 巴夫人:那我就要郑重劝告你,华先生,要尽快设法去找几个亲戚来,而且乘社交季节还没结束,要好好努力,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至少得提一个出来。 杰 克: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那手提袋嘛我随时都提得出来:就在我家的梳妆室里。说真的,巴夫人,我想这样你也该放心了吧。 巴夫人:我放心,华先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呀?你只当我跟巴大人真会让我们的独生女——我们苦心带大的女孩子——嫁到行李间里去,跟一个包裹成亲吗?再见了,华先生! (巴夫人气派十足地愤愤然掉头而去) 杰 克:再见!(亚吉能在邻室铿然奏起结婚进行曲。杰克状至愤怒,走到门口。)做做好事别弹那鬼调子了,阿吉!你发神经啊! (琴声止处,亚吉能欣然上。) 亚吉能:不是都很顺利吗,老兄?难道说关多琳不答应吗?我知道这是她的脾气。她老爱拒绝人家。我认为她脾气真坏。 杰 克:关多琳倒是稳若泰山。就她而言,我们是已经订了婚了。她的母亲真叫人吃不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夜叉......我不知道母夜叉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我敢断定巴夫人一定就是。总之啊,她做了妖怪,又不留在神话里,实在不太公平......对不起,阿吉,也许我不该这么当面说你的姨妈。 亚吉能:老兄,我最爱听人家骂我的亲戚了。只有靠这样,我才能忍受他们。五亲六戚都是一班讨厌的人,完全不明白如何生得其道,也根本不领悟如何死得其时。 杰 克:呸,胡说八道! 亚吉能:才不呢! 杰 克:唉,不跟你争了。你呀什么东西都爱争。

亚吉能:天造万物,本来就是给人争论用的。 杰 克:说真的,我要是相信这句话,早就自杀了......(稍停)阿吉,你想想看,一百五十年后,关多琳总不致于变得跟她妈一样吧? 亚吉能:到头来,所有的女人都变得像自己的母亲。那是女人的悲剧。可是没一个男人像自己的母亲。那是男人的悲剧。 杰 克:你听多俏皮! 亚吉能:简直是语妙天下!讨论文明的生活,没有一句话比我这一句更中肯的了。 杰 克:伶牙俐齿,把人给烦死。这年头,个个都是聪明人。无论上哪儿去,都躲不掉聪明人。这玩意儿已经变成一大公害了。但愿上帝保佑,为我们留下几个笨蛋。 亚吉能:笨蛋倒也不缺。 杰 克:我倒很想见见他们。他们都谈些什么呢? 亚吉能:笨蛋吗?唉!当然是谈聪明人啰。 杰 克:真是笨蛋! 亚吉能:对了,你进城叫任真,下乡叫杰克,这真相跟关多琳说过没有? 杰 克:(一副老气横秋的神情)老兄,真相这玩意儿是不作兴讲给又甜又秀气的好女孩听的。你对于应付女人之道,见解倒是很特别! 亚吉能:应付女人的唯一手段,是跟她谈情说爱,如果她长得漂亮;或者跟别人去谈情说爱,如果她长得平庸。 杰 克:呸,又是胡说八道。 亚吉能:那你弟弟怎么办呢?任真那浪荡子怎么办呢? 杰 克:哦,不到周末我就可以解决他了。我可以说他在巴黎中风,死了。好多人不都是无缘无故就死于中风吗? 亚吉能:对呀,可是这毛病是遗传来的,老兄。这种事只出在自家人身上。还不如说是重伤风吧。 杰 克:你能担保重伤风就不遗传,或者不相干吗? 亚吉能:当然不会了! 杰 克:那,好极了。我那苦命的弟弟任真,在巴黎害了重伤风,突然去世。这就了结了。 亚吉能: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贾小姐对你那苦命弟弟任真的兴趣未免太高了一点,是吧?她不会太难过吗? 杰 克:哦,那没有关系。我乐于奉告你,西西丽并不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她胃口一等,脚劲很强,而且全不用功。 亚吉能:我倒颇想见见她。 杰 克:我会全神戒备,绝不让你见她。她太漂亮了,而且只有十八岁。 亚吉能:你有没有告诉过关多琳,你有一个太漂亮了的受监护人,才十八岁呢? 杰 克:哎呀!这种事情,不作兴随口告诉别人的。包管西西丽跟关多琳会成为亲密好友。你爱赌什么我就跟你赌什么:只要她们见面半小时,就会姐姐长妹妹短的了。 亚吉能:女人嘛,总要彼此称呼好些别的名堂之后,才会互称姐妹吧。好了,老兄,要是我们想去威利餐

厅弄张好台子,也实在应该去换衣服了。你知道快七点了吗? 杰 克:(烦躁地)唉!永远是快七点了。 亚吉能:嗯,我饿了。 杰 克:就没见你不饿过...... 亚吉能:饭后去哪儿呢?听戏吗? 杰 克:哦,不行!我讨厌听戏。 亚吉能:那,去俱乐部吧? 杰 克:哦,不行!我最恨聊天。 亚吉能:那,十点钟散步去帝国乐厅吧? 杰 克:哦,不行!我最受不了一路东张西望:无聊得很。 亚吉能:那,到底赶什么呢? 杰 克:什么也不干! 亚吉能:什么也不干,倒真是苦差事。不过嘛,只要是漫无目的,苦差事我也不在乎。 (老林上) 老 林:费小姐来了。 (关多琳上。老林下。) 亚吉能:关多琳,说真的! 关多琳:阿吉,请你转过身去。我有一句话要私下跟华先生讲。 亚吉能:老实说, 关多琳,我根本不该让你们这么搞。 关多琳:阿吉呀,你对人生采取的态度总是这样不道德,一点儿也不放松。你年纪还不够大,没资格这么做。(亚吉能退到壁炉旁边) 杰 克:我的达令! 关多琳:任真,也许我们永远结不成婚了。看妈脸上的表情,只怕我们永远无望了。这年头,子女说的话,做父母的很少肯听了。旧社会对年轻人的尊敬,已经荡然无存了。我以前对妈的那点影响力,到三岁那年就不灵了。可是啊,虽然她能阻止我们结成夫妻,虽然我会嫁给别人,而且嫁来嫁去,可是我对你的永恒之爱,随她怎样也没法改变。 杰 克:亲爱的关多琳! 关多琳:妈把你浪漫的身世告诉了我,还加上一些刺耳的按语,自然而然地深深感动了我。你的教名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你的性格单纯得使我觉得你妙不可解。你城里的地址在奥巴尼公寓,我已经有了。你乡下的地址呢? 杰 克:厚福县、武登乡大庄宅。 (亚吉能 一直在用心偷听,暗自窃笑,把地址写在袖口上;又拿起《铁路指南》来。) 关多琳:想必寄信还方便吧?也许有紧急行动的必要,当然得先慎重考虑。我会每天跟你通信。 杰 克:我的关多琳! 关多琳:你在城里还待多久呢? 杰 克:到星期一。 关多琳:好极了!阿吉,你可以回过身来了。 亚吉能:谢谢你,我已经回过身来了。 关多琳:你也可以按铃了。 杰 克:让我送你上马车好吗,达令? 关多琳:当然。 杰 克:(老林上,对老林说。)我会送费小姐出去。 老 林:是,先生。(杰克和关多琳下) (老林用盘子盛着几封信呈递给亚吉能 。可以想见都是帐单,因为亚吉能一瞥之下,立予撕

去。) 亚吉能:老林,来一杯雪利酒。 老 林:是,先生。 亚吉能:我大概要礼拜一才回来。你把我的出客装、便装和梁勉仁的全副行头,都拿出来吧。 老 林:是,先生。(递上雪利酒) 亚吉能:老林,希望明天是晴天。 老 林:明天从来不是晴天,先生。 (杰克上。老林下。) 杰 克:真是个有见识有头脑的女孩子!这一辈子只有这女孩子令我喜欢。(亚吉能狂笑起来)你得意个什么东西呀? 亚吉能:哦,我只是有点担心可怜的梁勉仁,没有别的。 杰 克:要是你不担心呀,你这位朋友梁勉仁总有一天会为你招来严重的麻烦。 亚吉能:我喜欢麻烦呀。世界上只有麻烦这种事绝不严重。 杰 克:呸,又是胡说八道,阿吉。你一开口就是胡说八道。 亚吉能:谁开口不是这样呢。 (杰克怒视着他,走了出去。亚吉能点起一枝烟,俯视袖口,笑了起来。) 幕 落 ---------------------------------------------------------剧中人物 约翰.华兴,太平绅士 (即剧中之任真,又名杰克,因为约翰的小名是杰克。剧中全名为华任真。) 亚吉能.孟克烈夫 蔡书伯牧师,神学博士 (即蔡牧师) 梅里曼,管家 (即老梅) 老林 (男仆) 巴拉克诺夫人 (即巴夫人或欧姨妈) 关多琳.费尔法克斯小姐 (即费小姐) 西西丽.贾尔杜小姐 (即贾小姐) 普礼慎小姐,家庭教师 (即劳小姐) ------------------------------------------------------------- 本剧布景 第一幕 伦敦西区半月街亚吉能的寓所。 第二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花园。 第三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客厅。 《不可儿戏》 王尔德(著) 余光中(译) 第二幕 布 景 大庄宅的花园。一道灰石的阶级通向屋前。园中布置老式,开满玫瑰。时为七月。一株大紫杉树下摆着柳条椅,和一张满置书本的桌子。 可以发现劳小姐坐在桌前。西西丽在她背后浇花。 劳小姐:(呼喊)西西丽,西西丽!像浇花这种实际的工作,天经地义由老莫来负责,轮不到你吧?尤其这时候,还有心灵上的享受在等着你。你的德文文法就在桌上,请你翻到第十五页。我们复习昨天的功课吧。 西西丽:(慢吞吞地走过来)可是我不喜欢德文嘛。德文根本跟我不合。我很清楚,每次上过德文课,我的相貌就特别平庸。 劳小姐:孩子,你也知道你的监护人多指望你在各方面都有进步。昨天他在进城之前,还特别关照你要勤念德文呢。其实啊,每次他要进城,都关照你学德文。 西西丽:杰克叔叔好认真啊!有时候看他

那么认真,我还只当他不太舒服呢。 劳小姐:(正色说道)你的监护人身体再好不过;像他这么年纪还不算大,就举止这么端庄,真是特别令人敬佩。没见过有谁责任感像他这么高的。 西西丽: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想必就是这缘故吧。 劳小姐:西西丽!你真是莫名其妙。华先生的日子烦恼重重,跟我们说话如果尽是嘻嘻哈哈琐琐碎碎的空谈,岂非不伦不类。你别忘了那可怜的少年,他那弟弟,总是令他烦心。 西西丽:但愿杰克叔叔能让他弟弟,那可怜的少年,有时候来我们乡下。也许我们对他能好好起一点影响。我相信,您一定办得到的。您知道德文啦,地理啦,诸如此类的东西,对男人的影响有多大。(西西丽记起日记来) 劳小姐:(摇头)他自己的哥哥都承认他性格懦弱,意志动摇,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对这种人,我看连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老实说,我也不怎么想要挽救他。一声通知,就要把坏蛋变成好人,现代人的这种狂热我也不赞成。恶嘛当然应有恶报。西西丽,你跟我把日记本收起来。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记日记。 西西丽:我记日记,是要留下一生奇妙的秘密。要是我不写下来,说不定就全忘光了。 劳小姐:一个人的记性才是可以随身携带的日记,我的好西西丽。 西西丽:对呀,可是记住的通常都是些从没发生过也绝不会发生的东西。我相信,“谬递图书馆”寄给我们的那些三本一套的长篇小说,几乎全是凭这种记忆写出来的。 劳小姐:别这么瞧不起三本头的小说啊,西西丽。我自己呀早年也写过一部呢! 西西丽:真的吗,劳小姐?您好聪明哟!希望不是好下场吧?我不喜欢小说好下场,看了令我太颓丧了。 劳小姐:好人好下场,坏人坏下场。这就是小说的意义。 西西丽:就算是吧。不过似乎太不公平了。您这小说出版了吗? 劳小姐:唉!没有。手稿不幸有失检点。(西西丽吃了一惊)我的意思是遗失了,或者忘记放在哪儿了。做你的功课吧,孩子,这些空想豪无益处。 西西丽:(微笑)可是我看见蔡牧师从花园那边过来了。 劳小姐:(起身相迎)蔡牧师!欢迎,欢迎。 (蔡牧师上) 蔡牧师:早,各位都好,劳小姐,您好。 西西丽:劳小姐正说她有点头痛。蔡牧师,要是您陪她去公园里散一下步,我想她一定会好过得多。 劳小姐:西西丽,我根本没说我头痛。 西西丽:是呀,劳小姐,我知道,可是刚才凭本能就感觉您在头痛。其实啊,蔡牧师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想的就是这件事,而不是我

的德文课。 蔡牧师:希望你,西西丽,不至于心不在焉。 西西丽:哦,只怕我是有点心不在焉。 蔡牧师:那就奇怪了。要是我有幸做了劳小姐的学生,我一定会死盯着她的嘴唇。(劳小姐怒视着他)我只是打个比喻:我的比喻来自蜜蜂。啊哈!看来华先生还没从城里回来吧? 劳小姐:我们等他礼拜一下午回来。 蔡牧师:啊对了,他礼拜天总喜欢在伦敦。他这种人不以享乐为唯一的目的,可是听别人说,他的弟弟,那可怜的少年,却似乎只顾享乐。不过,我不该再打扰伊吉丽亚跟她的学生了。 劳小姐:什么伊吉丽亚?我的名字是丽蒂霞呀,蔡牧师。 蔡牧师:(鞠躬)这不过是一个典故,从异教的作品里来的。晚祷的时候想必会再见两位吧? 劳小姐:蔡牧师,我看我还是跟你去散步好了。我觉得自己真的头痛起来了,散一下步会好过些。 蔡牧师:欢迎欢迎,劳小姐。我们可以一直走到学校再回来。 劳小姐:那太好了。西西丽,我回来以前你可以读你的经济学。讲卢比贬值的那一章太刺激了,可以跳过去,因为就连这些响当当的问题也不免有闹哄哄的一面。 (随蔡牧师走出花园) 西西丽:(拿起书来又摔回桌上)死讨厌的经济学!死讨厌的地理学!死讨厌的德文! (老梅用盘托一张名片上) 老 梅:华任真先生刚从车站坐车来。他还带了行李。 西西丽:(拿起名片读道)“华任真先生,学士。奥巴尼公寓西四号。”杰克叔叔的弟弟!你跟他说华先生进城了吗? 老 梅:说了,小姐。他好像很失望。我说您跟劳小姐正在花园里。他说他急于跟您私下谈一谈。 西西丽:请华任真先生来这儿吧。我看你最好叫管家为他准备一个房间。 老 梅:是,小姐。 (老梅下) 西西丽: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坏人,倒有点儿害怕。只怕他跟别人完全一样。(亚吉能上,状至轻快。)果然如此! 亚吉能:(举帽)你一定是我的小表妹西西丽了,我相信。 西西丽:你错得有点离谱了吧。人家才不小呢。老实说,我相信在我这年龄我是特别高的了。(亚吉能颇感吃惊)不过,我倒是你的表妹西西丽。你呢,看你的名片,正是杰克叔叔的弟弟,我的任真表哥,我的坏表哥任真。 亚吉能:哦!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坏,西西丽表妹。你千万不能把我当坏人。 西西丽:如果你不是坏人,那你真是一直在骗我们,骗得太不可原谅了。希望你不是一直在过双重的生活,假装是坏人,其实一直是好人。那就是伪君子了。 亚吉能:(愕然注视着她)哦!我当然也胡闹过的。 西

西丽:听你这么说,我很安慰。 亚吉能:老实说,既然你提起了,我这人哪玩起小花样来也坏得很呢。 西西丽:这,我认为也不值得你自鸣得意,不过,我相信那种生活一定有趣得很。 亚吉能:远比不上跟你在一起有趣。 西西丽: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来这里。杰克叔叔要礼拜一下午才回来呢。 亚吉能:那太扫兴了。礼拜一上午我非坐第一班火车回城不可。我约了别人谈公事,心心念念要......把它误掉。 西西丽:你要误约,非得在伦敦吗? 亚吉能:是呀,约了在伦敦见的呀。 西西丽:嗯,我当然知道,一个人如果对生命要保留一点美感,就有必要把公务上的约会误掉;可是我还是认为你不如等杰克叔叔回来了再说。我知道,他要跟你谈谈你移民的事情。 亚吉能:我的什么事情? 西西丽:你移民的事情。他就是进城为你买行装去了。 亚吉能:我才不要杰克为我买什么行装呢。他买领带根本就没有眼光。 西西丽:我看你不需要领带吧。杰克叔叔打算送你去澳洲。 亚吉能:澳洲!我不如死掉。 西西丽:嗯,上礼拜三吃晚饭的时候,他说你必须在人间,天上,和澳洲之间做一个选择。 亚吉能:哦,我想想看!澳洲也好,天上也好,我听到的种种传闻都不怎么令人心动。人间已经很合我意了,西西丽表妹。 西西丽:不错,可是你合人间的意吗? 亚吉能:只怕我并不合人间的意。所以我须要你来改造。西西丽表妹,要是你无所谓,你不妨负起改造我的任务。 西西丽:只怕我今天下午没空。 亚吉能:那么,今天下午我就自己来改造,你总无所谓吧? 西西丽:你真是天真烂漫。不过,我看你应该试一试。 亚吉能:好啊。我已经觉得好一点了。 西西丽:你看起来气色坏一点了。 亚吉能:因为我肚子饿了。 西西丽:我真糊涂。我应该记得,一个人要过全新生活的时候,三餐必须有规律,讲卫生。那就进屋里来吧? 亚吉能:谢谢你。我可以先插一朵襟花吗?我每次要胃口好,得先插一朵襟花。 西西丽:那就插一朵红玫瑰好吗?(拿起剪刀) 亚吉能:不用了,我比较喜欢粉红色的。 西西丽:为什么呢?(剪下一朵花) 亚吉能:因为你就像一朵粉红的玫瑰,西西丽表妹。 西西丽:我觉得你不该对我讲这种话。劳小姐从来不跟我讲这些东西的。 亚吉能:那劳小姐真是一个近视的老太婆。(西西丽把玫瑰插在他的襟眼里)你是我生平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西西丽:劳小姐说,花容月貌都是陷阱。 亚吉能:这种陷阱,每一个

懂事的男人都愿意掉进去。 西西丽:哦,我看呀我倒不想捉住个懂事的男人。这种人,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两人走进屋去。劳小姐和蔡牧师上。) 劳小姐:你太孤单了,蔡牧师。你应该结婚。一个人恨人类而要独善其身,我可以了解—— 一个人恨女人而要独抱其身,就完全莫名其妙! 蔡牧师:(带着读书人的震惊)请相信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咬文嚼字。原始教会的宗旨和实践,显然都是反对婚姻的。 劳小姐:(大发议论)原始教会不能支持到现在,显然就是这缘故。我的好牧师,你似乎还不明白,一个男人要是打定主意独身到底,就等于变成了永远公开的诱惑。男人应该小心一点;使脆弱的异性迷路的,正是单身汉。 蔡牧师:可是男人结了婚不照样迷人吗? 劳小姐:男人结了婚,没一个迷人,除非迷自己的太太。 蔡牧师:我听说呀,往往连自己的太太也迷不了。 劳小姐:那得看那女人的头脑怎么样了。成熟的女人总是靠得住的。熟透了,自然没问题。年轻女人呀根本是生的。(蔡牧师吃了一惊)我这是园艺学的观点。我的比喻来自水果。咦,西西丽哪儿去了? 蔡牧师:也许她刚才跟我们去学校了吧。 (杰克自花园背后慢步上。他穿着重丧之服,帽佩黑纱,手戴黑手套。) 劳小姐:华先生! 蔡牧师:华先生? 劳小姐:真想不到。我们以为你礼拜一下午才回来呢。 杰 克:(戚然和劳小姐握手)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回来。蔡牧师,你还好吗? 蔡牧师:亲爱的华先生,你这一身悲哀的打扮,不会是表示大祸临头吧? 杰 克:都是为我的弟弟。 劳小姐:又是乱花钱,欠了债,丢了脸吗? 蔡牧师:还是在寻欢作乐过日子吗? 杰 克:(摇头)死了! 蔡牧师:令弟任真死了? 杰 克:死掉了。 劳小姐:教训得好!我相信这对他也有益处。 蔡牧师:华先生,请接受我衷心的哀悼。你这位做哥哥的一向最慷慨大度:只要你知道这一点,至少就可以自慰了。 杰 克:可怜的任真!尽管他生前有不少缺点,这对我还是很大,很大的打击。 蔡牧师:这打击当真不小。临终时你在场吗? 杰 克:不在场。他死在国外;在巴黎,不瞒您说。昨夜我才收到巴黎大旅馆的经理拍来的电报。 蔡牧师:有没有说怎么死的呢? 杰 克:重伤风吧,好像是。 劳小姐:这都是报应。 蔡牧师:(举手)厚道一点吧,亲爱的劳小姐,厚道一点!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这人就特别敏感,吹不得风的。会运回来下葬吗? 杰 克:不会。他好像

表示过要葬在巴黎。 蔡牧师:葬在巴黎!(摇头)只怕临终的时候,他的头脑也还不太清楚。这家庭悲剧,你一定希望我下礼拜天略加暗示吧。(杰克激动地紧握他的手)我在讲道时可以发挥天降食物于荒野的意义:管它是什么场合,无论是喜事或是像目前这样的丧事,我的讲道词几乎都派得上用场。(长叹)秋收的庆典,施洗礼,坚信礼,禁欲或者欢乐的日子,我都拿它来证道。上一次我在大教堂用它讲道,是为了一个叫“上层阶级不满情绪防止会”的团体义务募款。主教也在场,我打的几个比喻都很令他感动。 杰 克:啊!对了,您不是提到施洗礼吗,蔡牧师?你总也知道如何施洗吧?(蔡牧师愕然)当然,我是说,你一直为人施洗的,是不是? 劳小姐:说来也真遗憾,这正是他身为教区长在本教区经常要做的工作。我常劝穷人家少生孩子,可是他们似乎不懂节制的意义。 蔡牧师:华先生,你心目中有什么孩子要领洗吗?我看,令弟没结过婚吧? 杰 克:没有。 劳小姐:(恨恨然)只顾着享乐的人都是这样。 杰 克:倒不是有什么孩子要领洗,蔡牧师。我很喜欢孩子。不是的!不瞒您说,是我自己要领洗,就在今天下午,要是您不忙别的事情。 蔡牧师:可是华先生,你应该早领过洗了呀? 杰 克: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蔡牧师:你是不是很不放心呢? 杰 克:我确实有这个意思。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令您为难,也不知道您会不会认为我年纪太大了。 蔡牧师:怎么会。成年人洒点水,或者当真浸在水里,全是合规矩的做法。 杰 克:浸在水里! 蔡牧师:不用担心。只要洒水就够了;其实,我认为还是洒水好。英国的天气太不稳定了。你想什么时候举行仪式呢? 杰 克:哦,五点左右我可以来,只要您方便。 蔡牧师:好极了,好极了!五点钟我正好要主持两个相同的仪式。这一对双生子事件,最近发生在府上领地靠外边的农家里。苦命的马车夫简金斯,没人比他更卖力了。 杰 克:哦!我看哪,跟别的婴孩在一起领洗,没多大意思。太幼稚了。五点半行不行? 蔡牧师:太好了!太好了!(取出表来)啊,华先生,府上有丧事,我不再打搅了。只劝你不要过分哀伤。有些事看来像大祸临头,往往焉知非福。 劳小姐:照我看呀,这件事极其明显,是福不是祸。 (西西丽从屋里出来) 西西丽:杰克叔叔!真高兴见你回来了。可是你这一身打扮多可怕!快去换掉它。 劳小姐:西西丽! 蔡牧师:小孩子!小孩子!(西西丽走向杰克;他忧愁地吻她

的额头。) 西西丽:怎么啦,杰克叔叔?别这么愁眉苦脸了!看你这样子,像在牙疼;我可要叫你喜出望外。你猜是谁在饭厅里?你的弟弟! 杰 克:谁? 西西丽:你的弟弟任真呀。他来了快半小时了。 杰 克:这是从何说起!我根本没有弟弟。 西西丽:啊,别这么说。不管以往他对你有多坏,他总是你的弟弟呀。你总不能这么无情,竟然不认他。我去叫他出来。你就跟他握一下手吧,好不好,杰克叔叔?(跑回屋内) 蔡牧师:这真是大好的喜讯。 劳小姐:他死了,大家也都认为了;又这么突然回来,我觉得特别令人难过。 杰 克:我弟弟会在饭厅里?真不懂这一切是什么意思。我看全是胡闹。 (亚吉能和西西丽牵手上。两人徐徐走向杰克。) 杰 克:我的天哪!(挥手要亚吉能走开) 亚吉能:约翰哥哥,我特别从城里来向你说明:以前我为你惹来种种麻烦,十分抱歉,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做人了。 (杰克对他怒视,不肯和他握手。) 西西丽:杰克叔叔,你总不至于不肯和自己的弟弟握手吧? 杰 克: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握手。我觉得他这么下乡来简直可耻。原因他心里有数。 西西丽:杰克叔叔,做做好事吧。每个人都有点善性的。刚才任真还一直跟我说他的朋友梁勉仁先生,可怜多病,又说他常去探病。一个人能这么照顾病人,能放下伦敦的享乐去守在痛苦的床边,心地一定是很良善。 杰 克:哦!他一直在谈梁勉仁是吗? 西西丽:是呀,可怜的梁勉仁先生,身体坏得不得了,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杰 克:梁勉仁!哼,我可不准他跟你谈什么梁勉仁不梁勉仁的。就这么已经把人气疯了。 亚吉能:当然我承认错处都在我身上。可是老实说,约翰哥哥对我这么冷淡,我觉得特别令人难过。我原来以为我受的欢迎会热烈得多,尤其这是我第一次来哥哥家。 西西丽:杰克叔叔,要是你不跟任真握手,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杰 克:永远不原谅我? 西西丽:永远,永远,永远! 杰 克: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和亚吉能握手,怒视对方。) 蔡牧师:能看到兄弟俩和好如初,真令人高兴啊!我看,我们还是让两兄弟叙一叙吧。 劳小姐:西西丽,跟我们走吧。 西西丽:好极了,劳小姐。我的劝解已经小功告成。 蔡牧师:好孩子,你今天已经做了一件好事。 劳小姐:结论不要下得太早。 西西丽:我真开心。 (众人下,只剩杰克和亚吉能。) 杰 克:你这小混蛋,阿吉,你给我赶快滚出去。不准你在这里玩两面人

的把戏。 (老梅上) 老 梅:任真先生的东西已经放在您隔壁房里了,先生。就这样行吗? 杰 克:什么? 老 梅:任真先生的行李呀,先生。我已经都解开来,放到您隔壁房里去了。 杰 克:他的行李? 老 梅:是呀,先生。三口大箱子,一只梳妆盒,两只帽盒子,还有一只大野餐盒。 亚吉能:只怕这一次我顶多只能住一个礼拜。 杰 克:老梅,赶快预备小马车。有人临时叫任真先生赶回城去。 老 梅:知道了,先生。(走回屋里) 亚吉能:你真是个可怕的骗子,杰克。根本没人叫我回城去呀。 杰 克:有的,当然有。 亚吉能:我可没听见谁在叫我。 杰 克:你身为君子的责任,在叫你回去。 亚吉能:我做君子的责任,向来毫不妨碍我寻欢作乐。 杰 克:这我完全明白。 亚吉能:可是,西西丽真是可爱呀。 杰 克:你不可以用这种口吻讲贾小姐。我不喜欢。 亚吉能:哼,我还不喜欢你的衣服呢。你这一身打扮,真滑稽死了。干什么还不上楼去换掉啊?人家在你家里做客,明明要陪你住上一整个礼拜,你倒要为人家重丧打扮,简直是儿戏。这,我叫做作怪。 杰 克:管你做不做客,你绝对不可以在我这儿住上一整个礼拜。你非走不可......搭四点五分的火车走。 亚吉能:只要你还在守丧,我绝对不会把你丢下。那太不够朋友了。要是我守丧,我看,你也会陪着我的。你要不陪我,我还会认为你无情呢。 杰 克:那,我换了衣服你走不走呢? 亚吉能:好吧,只要你不耽搁太久。我从来没见谁穿衣服要穿这么久,而穿得这么不体面的。 杰 克:哼,无论如何,比起你这么老是穿过了头,总要好些吧。 亚吉能:就算我偶然衣服穿过了头吧,我总能把学问求过了头来补偿呀。 杰 克:你的虚荣可笑,你的行为可耻,你竟然在我花园里冒出来,简直荒谬。不过你非搭四点五分的火车不可,祝你一路顺利回城。这一次,你所谓的两面人把戏,玩得不太成功吧。(走进屋去) 亚吉能:我看倒是大大成功。我爱上了西西丽,这一点最重要。(西西丽从花园背后上。她拿起水壶,开始浇花。)可是我走前一定要见她,为下一次来做两面人预先安排。啊,她在那里。 西西丽:哦,我只是来为玫瑰浇水,我还以为你跟杰克叔叔在一起呢。 亚吉能:他去为我叫小马车了。 西西丽:哦,他要带你去兜风取乐吗? 亚吉能:他要送我走了。 西西丽:那我们得分手了? 亚吉能:只怕是免不了。真令人难过。 西西丽:离开刚刚认识的人,总是令人

难过的。老朋友不在身边,倒可以心安理得地忍受。可是和刚刚介绍认得的人,就算是分离片刻,也教人几乎受不了。 亚吉能:谢谢你这么说。 (老梅上) 老 梅:小马车等在门口了,先生。(亚吉能求情地望着西西丽) 西西丽:叫他等一下,老梅......等......五分钟。 老 梅:知道了,小姐。 (老梅下) 亚吉能:西西丽,如果我坦坦白白地说,对于我,你在各方面都似乎是尽善尽美的眼前化身,希望你不要见怪。 西西丽:我认为,任真,你的态度坦白,大可称赞。要是你允许,我要把你的话记到我的日记里去。(走到桌前,记起日记来。) 亚吉能:你真的记日记吗?我真恨不得能看一看,可以吗? 西西丽:哦不可以。(手按日记)你知道,里面记录的不过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私下的感想和印象,所以呢,是准备出版的。等到印成书的时候,希望你也邮购一本。可是拜托你,任真,别停下来呀。我最喜欢听人一边说一边记了。我已经到了“尽善尽美”。再往下说呀。我决不嫌多。 亚吉能:(颇感惊讶)呃哼!呃哼! 西西丽:唉,任真,别咳嗽,一个人口述给人记录的时候,应该滔滔不绝,不可以咳嗽的。再加,我也不知道咳嗽的声音怎么拼法。(亚吉能一边说,她一边记。) 亚吉能:(说得很快)西西丽,自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美妙无比的容貌以来,我就大胆爱上了你,疯狂地,热情地,专心地,绝望地。 西西丽:我认为你不该对我说,你疯狂地,热情地,专心地,绝望地爱上了我。“绝望地”似乎不太对吧? 亚吉能:西西丽! (老梅上) 老 梅:马车在等着呢,先生。 亚吉能:跟他说,下礼拜这个时候再来。 老 梅:(望着西西丽,但西西丽不动声色)是,先生。 (老梅下) 西西丽:要是杰克叔叔晓得你一直要待到下礼拜这时候,他一定很不高兴。 亚吉能:哦,我才不在乎杰克呢。除了你,世界之大我谁也不在乎。我爱你,西西丽。你肯嫁我吧? 西西丽:你这傻小子!当然肯了。哪,我们订婚都已经三个月了。 亚吉能:已经三个月了? 西西丽:是呀,到礼拜四正好三个月。 亚吉能:可是我们是怎么订婚的呢? 西西丽:哪,自从杰克好叔叔当初对我们承认,说他有个弟弟很歹,很坏,你自然就成了我跟劳小姐之间的主要话题。同样自然,一个男人老有人谈起,总是迷人得很啊。你会觉得,不管怎样,人家一定有他的道理。坦白说,我真蠢,可是我早就爱上你了,任真。 亚吉能:达令。那,订婚又是什么时候真正订的呢?

西西丽:是在今年的二月十四号。那时,你对我这个人一无所知,真把我烦死了,我便下定决心好歹要把这件事了结,自我挣扎了很久之后,我便在这棵可爱的老树下许给你了。第二天我就用你的名义买了这只小戒指;还有这只打了同心结的小手镯,我答应了你要永远戴着。 亚吉能:这是我给你的吗?真漂亮,是吧? 西西丽:是呀,你的眼光好得不得了,任真。我一直说,就为这缘故,你才不走正路啊。这盒子里装的,都是你的宝贝来信。(跪在桌前,打开盒子,拿出蓝缎带束起的信件。) 亚吉能:我的信!可是我的好西西丽,我从来没写信给你呀。 西西丽:这,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任真。我记得太清楚了,你这些信,都是我不得已才为你写的。我总是一个礼拜写三封,有时还不止呢。 亚吉能:哦,让我看一下好吧,西西丽? 西西丽:哦,绝对不行。你看了要得意死了。(放回盒子)我解除婚约之后你写给我的那三封信,文笔太美了,别字也太多了,就连我现在读起来,也忍不住要流几滴泪呢。 亚吉能:我们订的婚有解除过吗? 西西丽:当然有啊。是在今年三月二十二号。你要的话,可以看那天的记录嘛。(展示日记)“今天我跟任真解除了婚约。我觉得还是这样好。天气还是很迷人。” 亚吉能:可是你到底为什么要解除呢?我做错了什么呢?我什么错也没有呀。西西丽,听你说解除了婚约,我真是很伤心,尤其那一天的天气还那么迷人。 西西丽:婚约嘛至少应该解除一次,否则算得了真心诚意的订婚吗?可是不出一个礼拜,我就原谅了你了。 亚吉能:(走到她面前跪下)你真是十全十美的天使,西西丽。 西西丽:你才是多情的痴少年呢。(他吻她,她用手指掠他的头发。)希望你的头发天生是卷的,是吧? 亚吉能:是呀,达令,也不免请人帮了忙。 西西丽:那太好了。 亚吉能:我们的婚约你再也不会解除了吧,西西丽? 西西丽:既然我已经真见到你了,我想是没办法解除了。何况啊,不用说,你的名字还有关系呢。 亚吉能:是啊,那还用说。(神情紧张) 西西丽:你可不要笑我,达令,我一向有个少女的梦想,想爱一个叫做任真的人。(亚吉能站了起来,西西丽亦然。)这名字有股力量,教人绝对放心。无论什么倒楣的女人结了婚而丈夫不叫任真,我都可怜她。 亚吉能:可是,我的乖宝宝,万一我的名字不叫任真,你不会当真就不爱我了吧? 西西丽:那,叫什么呢? 亚吉能:哦,无论你喜欢什么名字——亚吉能啦——譬如说......

西西丽:可是我不喜欢亚吉能这名字呀。 亚吉能:我亲爱的、甜蜜的、多情的小乖乖,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反对亚吉能这名字。这名字一点儿也不差,其实啊还有点儿贵族派头呢。进破产法庭的仁兄里面,有一半都名叫亚吉能。说正经的,西西丽......(向她走去)......要是我名叫阿吉,难道你就不能爱我吗? 西西丽:(起立)要是你名叫亚吉能,我也许会敬重你,任真,也许会佩服你的品格,不过只怕我没办法对你专心一意啊。 亚吉能:嗯哼!西西丽!(拿起帽子)你们教区的牧师,我看哪,主持教会大大小小的仪式和典礼应该是老经验了吧? 西西丽:哦,当然了。蔡牧师是最有学问的人。他一本书也没写过,可见得他有多博学了。 亚吉能:我得马上去找他,谈一个最要紧的洗礼——我是说,一件最要紧的正经事。 西西丽:哦! 亚吉能:我顶多半小时就回来。 西西丽:想想看,我们从二月十四号起早就订了婚,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跟你见面,而现在你居然要离开我半小时之久,我觉得未免太辛苦了一点。减为二十分钟不行吗? 亚吉能:我立刻就回来。 (吻她,然后冲出花园。) 西西丽:好冲动的男孩子哟!我太喜欢他的头发了。他向我求婚,日记里一定要记下来。 (老梅上) 老 梅:一位费小姐刚刚来访,要见华先生。她说,有很要紧的事情。 西西丽:华先生不是在他书房里吗? 老 梅:华先生去牧师家那边,走了没多久。 西西丽:请那位小姐来这儿吧;华先生马上就回来了。你可以拿茶来。 老 梅:是,小姐。 (老梅下) 西西丽:费小姐!大概跟杰克叔叔在伦敦的慈善工作有关系,不外是那种善心的老太婆吧。我不太喜欢对慈善工作热心的女人。我觉得她们太性急了。 (老梅上) 老 梅:费小姐来了。 (关多琳上)(老梅下) 西西丽:(迎上前去)让我来自我介绍吧。我叫西西丽,姓贾。 关多琳:西西丽?(趋前握手)好甜的名字!我有个预感,我们会成为好朋友。我对你的喜欢已经无法形容了。我对别人的第一印象从不会错。 西西丽:你真是太好了,才认识没多久就这么喜欢我。请坐吧。 关多琳:(仍然站着)我可以叫你西西丽吗? 西西丽:当然可以! 关多琳:你就从此叫我关多琳好吗? 西西丽:就依你吧。 关多琳:那就一言为定了,怎么样? 西西丽:但愿如此。(稍停。两人一起坐下。) 关多琳:也许应该乘这个好机会说一下我是谁。家父是巴勋爵。我看,你从来没听说过我爸爸吧?

西西丽:我想是没有。 关多琳:说来令人高兴,我爸爸呀一出了我家的大门,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我看本来就该如此。对我来说,家,才像是男人该管的世界。一旦男人荒废了家庭的责任,他一定就变得阴柔不堪,你说是吧?我不喜欢男人这样,因为这样的男人太动人了。西西丽,我妈妈的教育观念哪特别古板,所以我长大后,变得全然目光如豆;这是她的规矩;所以嘛你不在乎我用眼镜来打量你吧? 西西丽:哦!根本不在乎,关多琳。我最喜欢给人看了。 关多琳:(先用长柄眼镜仔细观察西西丽)你是来此地短期作客吧,我猜。 西西丽:哦,不是的!我住在此地。 关多琳:(严厉地)真的吗?那你的母亲,或者什么姑姑婶婶之类的长辈,一定也居住在此地了? 西西丽:哦,都不是的!我没有母亲,其实呀,我什么亲人都没有。 关多琳:真的吗? 西西丽:我的监护人,在劳小姐的协助之下,负起照料我的重任。 关多琳:你的监护人? 西西丽:是啊,华先生是我的监护人。 关多琳:哦!真奇怪,他从没跟我提过,说他是什么监护人呀。真是会瞒人啊!这个人越来越有趣了。可是我还 不敢说,我听见这消息的心情,是百分之百的高兴。(起身走向她)我很喜欢你,西西丽;我一见到你就疼你了!可是我不得不说,既然我知道了华先生是你的监护人,我就恨不得你——比现在这副样子,呃年纪大些——而且相貌没有这么迷人。其实啊,要是我能坦白说—— 西西丽:别客气!我认为一个人如果要说坏话,就应该说得坦坦白白。 关多琳:好吧,就说个痛痛快快。西西丽,我恨不得你实实足足有四十二岁,而且相貌比同年的女人要平凡得多。任真的个性坚强而正直。他简直是真理和道义的化身。他绝对不会见异思迁,也不会作假骗人。不过呢,就连人品最高贵的男人,也很容易被女人的美貌迷住。我所说的这种事情,有许多极端痛苦的实例,近代史可以提供给我们的,不下于古代史。否则的话,老实说,历史也就不堪一读了。 西西丽:对不起,关多琳,你说的是任真吗? 关多琳:是啊。 西西丽:哦,可是我那位监护人不是华任真先生,而是他的兄弟——他的哥哥呀。 关多琳:(重新坐下)任真从没跟我提起他有一个哥哥。 西西丽:很遗憾,告诉你吧,两兄弟这些年来一直不和睦。 关多琳:啊!这就明白了。我再仔细一想,就从没听说谁会提起自己的兄弟呀。这话题,男人多半都觉得无聊。西西丽,你拿开了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我刚才简直要急死

了。像我们这种交情要是蒙上了一团疑云,岂不是糟透了吗?华任真先生不是你的监护人,这一点,想必是千真万确的啰? 西西丽:当然千真万确。(稍顿)其实啊,正要我做他的监护人呢。 关多琳:(责问地)你说什么? 西西丽:(略感害羞,但推心置腹地。)亲爱的关多琳,我根本没理由要瞒你。这件事,我们乡下的小报纸下礼拜一定会登的。华任真先生跟我已经订了婚。 关多琳:(很有风度地,一面起身。)我的好西西丽,我看这件事恐怕是有点弄错了吧。跟华任真先生订婚的是我。订婚启事最晚星期六会登在伦敦的《晨报》上。 西西丽:(很有风度地,一面起身。)只怕你是误会了吧。任真向我求婚,刚刚才十分钟。(出示日记) 关多琳:(用长柄眼镜细看日记)这真是太奇怪了,因为他求我嫁他,是在昨天下午五点三十分。要是你想查证这件事,请看吧。(拿出自己的日记来)我没有一次旅行不带着日记。一个人搭火车啊总该看点够刺激的东西。西西丽,如果我令你失望了,那真是抱歉,不过,恐怕我有优先权。 西西丽:好关多琳,如果我害得你心里或者身上痛苦,那我真是说不出有多难过,可是我又不能不指出,任真向你求婚之后,他显然已经改变了主意。 关多琳:(沉思地)要是那可怜人中了人家的计,糊里糊涂答应了人家,我可要负起责任立刻去救他,手段还非坚定不可。 西西丽:(心事重重,面有愁容。)不管我那乖小子碰上了什么倒楣的纠纷,婚后我绝对不会怪他。 关多琳:贾小姐,你暗示我是纠纷吗?你好大的胆子。在这种关头讲老实话,不但是道德责任,而且是赏心乐事了。 西西丽:费小姐,你把我说成是用计骗任真订婚的吗?你敢?肤浅而客套的假面具,现在该除下来了。我要是见到一头鹿,就不会叫它做马。 关多琳:(嘲讽地)我倒乐于奉告,我从来没见过一头鹿。显然我们的社交圈子大不相同。 (老梅领仆人上。他拿来一只托物盘,一块桌布和一只盘架。西西丽正要出言回敬。但在仆人面前只好忍住;因此两个女孩更加恼怒。) 老 梅:像平常一样把茶点放在这里吗,小姐? 西西丽:(严厉地,声调强自镇定。)嗯,像平常一样。(老梅动手清理桌子,铺上桌布。过了很久。西西丽和关多琳相对怒视。) 关多琳:这附近散步的好去处多不多,贾小姐? 西西丽:哦!有啊!多得很。就在很近的一座山头上,可以看到五个县。 关多琳:五个县!我才不想看呢;我最讨厌群众了。 西西丽:(娇媚地)看来你就是因此才住

在城里的啰?(关多琳一面咬嘴唇,一面不安地用阳伞敲脚。) 关多琳:(四顾)这花园整理得真好,贾小姐。 西西丽:真高兴能讨你喜欢,费小姐。 关多琳:想不到乡下居然有花。 西西丽:哦,费小姐,此地有的是花,就像伦敦有的是人。 关多琳:我个人实在想不通什么人能勉强住在乡下,如果什么人是什么人物的话。我一来乡下,总是沉闷得要命。 西西丽:啊!这不就是报上所谓的农村低潮吗?我相信,目前地主阶级正大受其苦啊。听说,这低潮在地主之间几乎像传染病一样在蔓延。用点茶好吗,费小姐? 关多琳:(做作的礼貌)谢谢你。(旁白)讨厌的女孩子。可是茶呀又不能不喝! 西西丽:(娇媚地)要加糖吗? 关多琳:(傲然)不要,谢谢你。糖已经不吃香了。(西西丽怒视着她,拿起糖夹子,夹了四块方糖到她的茶杯里去。) 西西丽:(峻然)要蛋糕还是牛油面包? 关多琳:(厌烦地)牛油面包吧,麻烦你。这年头,在最上等的人家也难得见到蛋糕了。 西西丽:(切下很大一块蛋糕,放在盘上。)把这送给费小姐。 (老梅送罢蛋糕,和仆人同下。关多琳喝一口茶,皱起眉头。她立刻放下茶杯,伸手去取牛油面包,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蛋糕。勃然起身。) 关多琳:你在我茶里放满了方糖;虽然我清清楚楚地说要牛油面包,你却给了我蛋糕。我是出名的脾气好,生性又特别甜,不过我要警告你,贾小姐,你未免太过分了。 西西丽:(起身)管它什么女孩子设下的圈套,为了把我那又天真又好骗的可怜少年救出来,再过分的事我也做得出。 关多琳:我一见到你就怀疑你了。我当时就觉得你说谎骗人。这种事向来瞒不了我。我对生人的第一印象从不出错。 西西丽:我觉得呀,费小姐,我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了。附近这一带,想必还有不少人家你要去登门拜访,依样画葫芦吧? (杰克上) 关多琳:(忽然看见他)任真!我的任真! 杰 克:关多琳!达令!(趋前吻她) 关多琳:(退后)等一下!请问你是否跟这位年轻小姐订了婚?(指着西西丽) 杰 克:(大笑)跟亲爱的小西西丽订婚!当然没有!你这漂亮的小脑袋哪儿来的这念头呀? 关多琳:谢谢你。现在可以了!(送上脸颊) 西西丽:(十分娇媚地)我就料到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费小姐。此刻抱着你腰的这位先生,正是我的监护人,华约翰先生。 关多琳:你说什么? 西西丽:他就是杰克叔叔。 关多琳:(退后)杰克!哦! (亚吉能上) 西西丽:

任真来了。 亚吉能:(一直走向西西丽,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我的爱人!(趋前吻她) 西西丽:(退后)等一下,任真!请问,你有没有跟这位年轻小姐订了婚? 亚吉能:(四顾)跟哪位年轻小姐呀?我的天!关多琳! 西西丽:是啊!跟我的天,关多琳,我是说跟关多琳。 亚吉能:(大笑)当然没有啦!你这漂亮的小脑袋哪儿来的这念头呀? 西西丽:谢谢你。(送上脸颊待吻)现在可以了。(亚吉能吻她) 关多琳:我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贾小姐。现在正抱着你的这位先生是我的表哥,亚吉能.孟克烈夫先生。 西西丽:(推开亚吉能)亚吉能.孟克烈夫!哦!(两个少女都走向对方,互相抱腰,状若求救。) 西西丽:你叫亚吉能吗? 亚吉能:我无可否认。 西西丽:哦! 关多琳:你的名字真的是约翰吗? 杰 克:(傲然而立)只要我高兴,我就可以否认。只要我高兴,我什么都可以否认。可是我的名字实实在在是约翰。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约翰。 西西丽:(向关多琳说)我们两个都上了大当了。 关多琳:我可怜的西西丽,真伤心! 西西丽:我可爱的关多琳,真冤枉! 关多琳:(慢慢地,认真地。)你叫我姐姐好吗?(她们互相拥抱。杰克和亚吉能长吁短叹,踱来踱去。) 西西丽:(颇为活泼地)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问我的监护人。 关多琳:好主意!华先生,我只想对你提出一个问题。你那弟弟任真哪儿去啦?我们两个都跟你弟弟任真订了婚,所以有一件事情相当紧要,就是要知道你弟弟任真目前在哪里。 杰 克:(慢慢地,迟疑地。)关多琳——西西丽——要逼我说真话,太难过了。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沦落到这么难堪的地步;做这种事情,我实在一点经验也没有。不过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我并没有弟弟叫任真。我根本没有兄弟。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兄弟,将来也绝对不想要。 西西丽:(惊讶地)根本没有兄弟? 杰 克:(高兴地)根本没有! 关多琳:(严厉地)难道你哪一类的兄弟都没有过吗? 杰 克:(喜悦地)从来没有。什么种类的都没有。 关多琳:我看哪这件事简单明了,西西丽,你我根本没有跟谁订婚。 西西丽:一位少女突然陷入这种绝境,真是不太愉快啊,你说是吗? 关多琳:我们还是进屋去吧。料他们也不敢跟进来。 西西丽:当然,男人最胆小了,你说是吗? (两人满脸鄙夷地走进屋去) 杰 克:事情糟到这个地步,想必就是你所谓的两面人功夫了? 亚吉能:对呀,这功夫真是妙

到顶点。这辈子我耍过的两面人把戏,就数这回最妙。 杰 克:哼,你根本没资格来这儿耍这一套。 亚吉能:胡说八道。每个人都有资格去自己喜欢的地方耍两面人的把戏。这道理,每一位严肃的两面人都知道。 杰 克:严肃的两面人!天晓得! 亚吉能:哪,一个人过日子要有点乐趣的话,总得对有些事情认真。正好我认真的是两面人的把戏。你老兄究竟对什么事认真,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对每样事情都认真吧,我猜。你的性格太不识大体了。 杰 克:哼,这一整套混蛋的勾当里头,我只有一点儿安慰,就是你那朋友梁勉仁终于吹爆了。你不能像以前那样老是往乡下跑了啊,我的好阿吉。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亚吉能:令弟的气色不也有点欠佳吗,我的好杰克?你也不能按照以前的坏习惯,动不动就躲到伦敦去了。也未必就是坏事啊。 杰 克:至于你对贾小姐的行为,我必须指出,你竟然欺骗那样一位单纯、可爱又天真的少女,简直无可原谅。更别提她还是由我监护的了。 亚吉能:你竟然瞒过了像费小姐那样聪明、能干而又老练到家的少女,我根本想不出你怎么能自圆其说。更别提她还是我的表妹了。 杰 克:我不过要跟关多琳订婚,别无他意。我爱她。 亚吉能:对呀,我也只要跟西西丽订婚罢了。我崇拜她。 杰 克:你要娶贾小姐,根本没缘分。 亚吉能:杰克,你要跟费小姐成亲,我看也不大可能吧。 杰 克:哼,这跟你毫无关系。 亚吉能:要是跟我有关系,我才不讲呢。(吃起松饼来)讲关系最俗气了。只有政客那种人才讲关系,而且只在饭桌上讲。 杰 克:我们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你怎么还能坐在这儿心平气和地吃什么松饼,我实在不懂。你这个人好像全无良心。 亚吉能:哎呀,我总不能气急败坏地吃松饼呀。弄不好牛油就擦上了袖口。松饼嘛总应该心平气和地吃。这是唯一的吃法。 杰 克:我是说在目前的情况下,你居然吃得下松饼,简直毫无良心。 亚吉能:每当我有了麻烦,唯一的安慰便是吃东西。其实,凡我的熟朋友都会告诉你,每当我碰上了天大的麻烦,我什么东西都不要,只要吃的跟喝的。此刻我吃松饼,是因为我心情不好。何况,我本来就特别爱吃松饼。(起身) 杰 克:(起身)哼,就为这缘故,也犯不着露出这副谗相把松饼一扫而光啊。(夺走亚吉能的松饼) 亚吉能:(送上饼干)我看你吃点饼干算了。我不爱吃饼干。 杰 克:天哪!我以为一个人总可以在自己的花园里吃自己的松饼吧。 亚吉能:可是你自己刚说过,

吃松饼是毫无良心啊。 杰 克:我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你毫无良心。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亚吉能:就算是吧。可是松饼是同样的松饼。(他把一盘松饼又夺回来) 杰 克:阿吉,求求你快走吧。 亚吉能:你总不能叫我饿着肚子走吧。简直胡闹。我从来不放弃晚餐的。谁都是这样,除非是吃素的一类人。况且我刚才和蔡牧师约好,要他六点差一刻为我施洗,命名我叫任真。 杰 克:老兄,你还是快打消这妄想为妙。我今早就约好了蔡牧师五点三十分为我施洗,天经地义我会取名叫任真。这是关多琳的意思。我们不能两个人都取名叫任真呀,太胡闹了。况且,只要我高兴,我绝对有资格领洗。有谁帮我施洗过,根本无法证明。我认为很可能我从来就没领过洗,蔡牧师也这么想。你的情形完全不同。你早领过洗了。 亚吉能:不错,可是我没领洗已经多少年了。 杰 克:是呀,可是你领过洗了。这一点最要紧。 亚吉能:一点也不错。所以我知道我的体质受得了。如果你不很确定自己领过洗,老实说现在你才来碰运气,我觉得有点危险。说不定会使你很不舒服哟。你总没有忘记吧,你有个很近的亲人,就在这个礼拜几乎因为重伤风死在巴黎。 杰 克:不错,可是你自己说过,重伤风不是遗传的。 亚吉能:以前不是,我知道——可是我敢说现在是了。万事万物,科学总有妙法加以改进。 杰 克:(端起松饼盘子)哦,胡说八道;你总是胡说八道。 亚吉能:杰克呀,你又在拿松饼了!我求你放手吧。只剩两块了。(把两块都拿走)跟你说过我特别爱吃松饼。 杰 克:可是我最恨饼干。 亚吉能:那你究竟为什么又让佣人拿饼干来招待客人呢?你这个人的待客之道真有意思! 杰 克:亚吉能!我早就叫你走了。我不要你在这儿。你怎么还不走! 亚吉能:我的茶还没喝完呢!松饼也还有一块。 (杰克长吁短叹,颓然坐在椅上。亚吉能仍吃个不停。) 幕 落 =====================================================《不可儿戏》 王尔德(著) 余光中(译) 第三幕! 剧中人物 约翰.华兴,太平绅士 (即剧中之任真,又名杰克,因为约翰的小名是杰克。剧中全名为华任真。) 亚吉能.孟克烈夫 蔡书伯牧师,神学博士 (即蔡牧师) 梅里曼,管家 (即老梅) 老林 (男仆) 巴拉克诺夫人 (即巴夫人或欧姨妈) 关多琳.费尔法克斯小姐 (即费小姐) 西西丽.贾尔杜小姐 (即贾小姐) 普礼慎小姐,家庭教师 (即劳小姐) ----------------------------------------------

---------------- 本剧布景 第一幕 伦敦西区半月街亚吉能的寓所。 第二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花园。 第三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客厅。 《不可儿戏》 王尔德(著) 余光中(译) 第三幕! 布 景 大庄宅的客厅。 (关多琳和西西丽站在窗口,望着花园。) 关多琳:他们不立刻跟我们进屋子里来,换了别人都会跟的;我觉得这表示他们还有一点羞耻之心。 西西丽:他们一直在吃松饼呢。这就像是有了悔意。 关多琳:(稍停)他们好像一点儿也不注意我们。你不能咳嗽吗? 西西丽:可是我没有咳嗽呀。 关多琳:他们正望着我们呢。真厚脸皮! 西西丽:他们走过来了。真是太无礼了。 关多琳:我们要保持庄严的沉默。 西西丽:当然了。现在只好这样。 (杰克上,后面跟着亚吉能。两人吹着口哨,那调子是英国歌剧里一段不堪的流行曲。) 关多琳:这种庄严的沉默产生的效果,好像并不愉快。 西西丽:简直讨厌极了。 关多琳:可是我们不会先开口。 西西丽:当然不会。 关多琳:华先生,有样很特别的事情我要问你。你的答复关系重大。 西西丽:关多琳,你的随机应变真是了不起。孟先生,下面有个问题请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监护人的弟弟呢? 亚吉能:为了找机会跟你见面呀。 西西丽:(对关多琳)这解释倒似乎令人满意,你看呢? 关多琳:对呀,好妹妹,只要你信得过他。 西西丽:我才不呢。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回答的美妙。 关多琳:对。处理重大的事情,最要紧的是格调,不是真情。华先生,你假装有一个弟弟,这件事你怎么对我解释呢?是不是为了有机会经常进城来看我呢? 杰 克:你还不相信吗,费小姐? 关多琳:我对这件事疑问可多了,不过我有意把它扫开。目前不是卖弄德国怀疑论的时候。(走向西西丽)他们的解释听来都很令人满意,华先生的尤其如此。我觉得,这好像真理之印都盖过了。 西西丽:我对孟先生的话已经太满足了。单凭他的声音就教人千信万信。 关多琳:那你认为我们应该饶了他们了吧? 西西丽:对。我是说不对。 关多琳:对!我都忘记了。这是原则的考验,不能随便让步。我们两个谁该来告诉他们呢?这个任务并不愉快。 西西丽:我们不可以两个人一同说吗? 关多琳:好主意!我几乎总是跟人家同时开口的。你跟我配合好吗? 西西丽:好极了。(关多琳竖起手指打拍子) 关多琳、西西丽:(同时说)你们的教名还是一大障碍,没有解决。说完了!

杰 克、亚吉能:(同时说)我们的教名啊!就这么件事吗?今天下午我们正要去领洗呀。 关多琳:(对杰克)为了我的关系,你情愿做这件苦事吗? 杰 克:情愿。 西西丽:(对亚吉能)为了讨好我,你甘心接受这可怕的考验吗? 亚吉能:甘心! 关多琳:讲什么两性的平等,真是荒唐!从自我牺牲的问题看来,男人呀超过我们多少倍了。 杰 克:我们是这样啊。(和亚吉能一同鼓掌) 西西丽:有时候男人的皮肉之勇,绝非我们女人所能想像。 关多琳:(对杰克)达令! 亚吉能:(对西西丽)达令! (两对情人互投怀抱) (老梅上。看到这场面,他一面走进来,一面大声咳嗽。) 老 梅:嗯哼!嗯哼!巴夫人来访! 杰 克:天哪! (巴夫人上。两对情人惊惶地分开。) (老梅下) 巴夫人:关多琳!这是什么意思! 关多琳:没什么,妈,我跟华先生订了婚。 巴夫人:你过来。坐下来。赶快坐下来。犹豫不决,无论是什么形态,都显示青年人的智力衰退,老年人的体力虚弱。(转向杰克)华先生,我女儿突然逃走的消息,是她那可靠的女仆告诉我的;我只花一个小钱就买到她的秘密了,于是立刻搭了行李车追了来。我不妨告诉你,关多琳的父亲很不高兴,还以为她是去大学校外进修部听一个其长无比的演讲,叫什么“固定收入对思想的影响”的呢。我也不想告诉他真相了。老实说,无论什么问题,我从来都不把真相告诉他。我认为不应该告诉。可是你应该明白,从此刻起,你跟我女儿之间的一切来往都必须立刻停止。对这件事,就像对一切的事情一样,我绝不通融。 杰 克:我已经跟关多琳订了婚呀,巴夫人! 巴夫人:你根本没有,华先生。现在,轮到亚吉能......亚吉能! 亚吉能:在这儿哪,欧姨妈。 巴夫人:请问你那位病鬼朋友梁勉仁先生,是不是也住在这屋子里呀? 亚吉能:(迟疑地)啊!没有!梁勉仁不住在这儿。梁勉仁目前去了别处。其实嘛,梁勉仁死了。 巴夫人:死了!梁勉仁先生几时死的?他一定死得非常突然啊。 亚吉能:(轻描淡写地)啊!今天下午我把他结果了。我是说,苦命的梁勉仁今天下午死了。 巴夫人:他怎么死的呢? 亚吉能:梁勉仁呀?哦,他整个爆发了。 巴夫人:爆发了?难道他做了暴力革命的牺牲品了吗?我倒不晓得梁勉仁先生对社会的法律发生了兴趣。要真是这样,他的毛病也是罪有应得。 亚吉能:亲爱的欧姨妈,我是说他被人发现了!医生发现梁勉仁活不成了,我是这个意思——所

以梁勉仁死了。 巴夫人:他好像非常信赖医生的高见。不过我很高兴,他终于下了决心断然采取行动,而且是在正当的医学指导下行事。现在我们总算摆脱了这位梁勉仁先生;我请问你,华先生,那位少女,一只手我外甥正握着的,那姿势我觉得大可不必那么奇怪,她是谁呀? 杰 克:这少女是西西丽,贾小姐;我是她监护人。(巴夫人对西西丽冷冷地点头) 亚吉能:我跟西西丽也订了婚,欧姨妈。 巴夫人:你说什么? 西西丽:孟先生跟我订婚了,巴夫人。 巴夫人:(愕然一震,一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我不知道在厚福县,尤其是在这一带,是不是空气里有什么特别令人兴奋的东西,可是忙着订婚的人数,比起统计数字明文规定的正常平均数来,可超出一大截了。我看呢也不妨由我先调查一下。华先生,贾小姐和伦敦大一点儿的火车站有什么关系没有?我只想了解一下。一直到昨天,我才听说也有家庭或者个人,是把人家的终点当做自己的来历的。(杰克看来非常愤怒,却忍住了。) 杰 克:(声音清晰而冷峻)贾小姐的祖父,已故的贾汤姆先生,住在伦敦西南区贝尔格瑞夫广场一四九号;塞瑞县道京镇格尔维斯公园;苏格兰风笛县毛皮袋庄子。 巴夫人:听起来倒也不差。就算是做生意的人家,有三个地址总是教人放心的。可是我怎么证明这些地址是真是呢? 杰 克:当年的《法庭指南》我一直留心保存着的。欢迎您检查,巴夫人。 巴夫人:(严峻地)我见过那种书,有的地方错得离谱。 杰 克:贾小姐的家庭法律代表是“马克贝,马克贝,马克贝事务所”。 巴夫人:“马克贝,马克贝,马克贝”呀?在这一行是最有地位的字号了。说真的,我听说其中有一位马克贝先生偶尔也能在上流的宴会上露面。问到这里为止,我还算满意。 杰 克:(很烦躁地)您真是太客气了,巴夫人!我手头还有些证件,您听了一定高兴:贾小姐的出生啦,洗礼啦,百日咳啦,注册啦,种痘啦,坚信礼啦,还有麻疹啦,管它德国麻疹还是英国麻疹,统统都有证明。 巴夫人:哎呀!这一生也够多事的了,我看得出;不过呢对一位少女也未免太刺激了一点。我个人并不赞成早熟的经验!(起身,看表。)关多琳!时间快到了,我们该走了。一刻也不能耽误了。照规矩呢,华先生,我还是该问你一声,贾小姐有没有一点儿财产? 杰 克:哦!有政府公债,大约是十三万镑。就这一样了。再见了,巴夫人,真是幸会。 巴夫人:(重新坐下)别忙呀,华先生。十三万镑!还是公债券哪!我现在仔细看

看贾小姐,才觉得她是个绝顶动人的少女。这年头难得有女孩子能具备踏踏实实的品格,不管是什么又能耐久又不断进步的品格。真遗憾,我们是生活在只讲表面的时代。(对西西丽)你过来这边,乖孩子。(西西丽一直走过去)这孩子多漂亮!不幸你穿得太简单了,你的头发呢几乎生下来之后就由得它这样。可是这一切很快就可以改过来。只要找一个十分老练的法国女仆,不要多久的工夫就能造成真正奇妙的效果来了。我记得介绍了这么一个给年轻的兰夫人,三个月之后连她自己的丈夫也认不出她来了。 杰 克:六个月之后呢谁也不认她了。 巴夫人:(怒视杰克片刻。然后低下头来,带着熟练的笑容,对着西西丽。)请你转过身去,乖孩子。(西西丽转了一整圈)不是的,我要看你的侧面。(西西丽侧身对她)对,完全如我所料。你的体态显然有社交的潜力。我们这时代的两个弱点,是缺乏原则,又缺乏姿态。下巴抬高一点,乖孩子。一个人的派头主要是靠下巴的姿态。目前嘛,大家的下巴都抬得很高。亚吉能! 亚吉能:在这儿哪,欧姨妈! 巴夫人:贾小姐的体态显然富于交际的潜力。 亚吉能:西西丽是世界上最甜蜜、最可爱、最漂亮的女孩。我才不管它什么交际的潜力呢。 巴夫人:绝对不要小看社交,亚吉能。只有打不进社交圈子的人才会这样说。(对西西丽)好孩子,你当然知道亚吉能是什么都靠不住的,除了他的债务。可是我并不赞成为钱结婚。我嫁巴大人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嫁妆。可是我当时绝对无意就让这件事把我困倒。好吧,看来我只有答应你们了。 亚吉能:谢谢您了,欧姨妈。 巴夫人:西西丽,你可以吻我一下! 西西丽:(吻她)谢谢您,巴夫人。 巴夫人:以后你也可以叫我欧姨妈了。 西西丽:谢谢您,欧姨妈。 巴夫人:婚礼嘛,我看,不如乘早举行。 亚吉能:谢谢您,欧姨妈。 西西丽:谢谢您,欧姨妈。 巴夫人:老实说,我不喜欢订婚拖得太久。一拖久了,两个人还没结婚就会看穿了对方的性格;我认为这绝对不妥当。 杰 克:对不起要打断您一下,巴夫人,他们俩根本不能订婚。我是贾小姐的监护人,她在成年以前不得我允许就不能结婚。她这婚事我绝对不允许。 巴夫人:凭什么,请问?亚吉能这种青年人,不但十分合格,几乎可以说过分合格了。他一无所有,可是看上去无所不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杰 克:巴夫人,我真是遗憾,谈到您外甥不能不把话说明白,其实啊我根本不欣赏他的人品。我怀疑他做人不诚实。(亚吉

能和西西丽望着他,又惊又怒。) 巴夫人:做人不诚实!我的外甥亚吉能?绝对不可能!他是牛津毕业的。 杰 克:只怕这件事是不容分辨吧。今天下午,乘着我去伦敦处理一个重要的浪漫问题,暂时离家的时候,他居然冒充我弟弟混进我家里来。管家刚才告诉我说,他用的是假名,还喝光了我家一品脱装的整整一瓶百喜瑞牌的八九年份名贵香槟;这种酒呀我特地留着自己喝的。他一路无耻地骗下去,一下午的时间居然分化了唯一受我监护的少女对我的感情。之后他一直赖到下午茶的时候,吃得一块松饼也不剩。而使得他的行为更无情无义的,是他早就一清二楚:我现在没有兄弟,过去绝无兄弟,将来也不想有兄弟,不管是什么样的兄弟。昨天下午我就清清楚楚亲口告诉他了。 巴夫人:嗯哼!华先生,经过仔细考虑,我决定完全不管我外甥对你的行为。 杰 克:您倒是慷慨得很哪,巴夫人。不过我的决定不能改。我不答应。 巴夫人:(对西西丽)你过来,乖孩子。(西西丽走了过来)你多大了,乖乖? 西西丽:嗯,我其实呀只有十八,可是每逢参加晚会,都自认是二十岁。 巴夫人:略为改动一下,完全是应该的。其实嘛,女人报年龄也不用那么准确。那显得太计较了......(作沉思状)十八岁,可是在晚会上自认有二十。对呀,不要多久你就成年,不再受监管的约束了呀。所以我认为你的监护人允不允许,根本无关紧要。 杰 克:对不起,巴夫人,要再打断您一下;为了公平起见,应该告诉您,根据贾小姐的祖父遗嘱上的规定,她要到三十五岁才达法定年龄。 巴夫人: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三十五岁正迷人得很。伦敦这社会呀多少出身高贵的女人都心甘情愿,一年又一年,停留在三十五岁。邓夫人就是个好例子。据我所知,她自从许多年前满了四十以来,就一直算三十五岁了。我看哪,我们西西丽到了你说的年龄,只有比现在更迷人。那时她的财产就愈积愈多了。 西西丽:阿吉,你能等我到三十五岁吗? 亚吉能:我当然能了,西西丽。你知道我能等的。 西西丽:是啊,我凭本能也感觉得出,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最恨等人了,就算是等五分钟。我一等人就有点火气。我自己不守时,我知道,可是我喜欢别人守时,而要等别人,就算为了结婚,我也办不到。 亚吉能:那又怎么办呢,西西丽? 西西丽:我不知道,孟先生。 巴夫人:我的好华先生呀,贾小姐既然一口咬定她等不到三十五岁——这句话,老实说,我觉得显得性急了一点儿——我就求你呀再考虑一下吧。

杰 克:可是亲爱的巴夫人,这件事完全操在您的手上。只要您允许我跟关多琳的婚事,我非常乐意立刻让您的外甥跟受我监护的人成亲。 巴夫人:(起身凛然说)你应该很明白,这建议绝对办不到的。 杰 克:那不管是谁,只能指望满腔热情过单身的日子了。 巴夫人:这正是我为关多琳安排的命运。亚吉能嘛,当然可以自己选择。(拉出挂表)走吧,好孩子,(关多琳起身)我们误掉的火车,没有六班,也有五班了。再误的话,就要给人在月台上说闲话了。 (蔡牧师上) 蔡牧师:洗礼的事情全准备好了。 巴夫人:洗礼的事情,牧师!这不是太早了一点吗? 蔡牧师:(颇感困惑,指着杰克和亚吉能。)这两位先生都表示过要立刻领洗。 巴夫人:在他们这个年纪?这念头简直怪诞而轻狂!亚吉能,不准你领什么洗。我不许你这么胡来。巴大人知道了你把自己的时间和金钱这样子糟蹋掉,可要大不高兴的。 蔡牧师:那么,我看今天下午是不用举行什么洗礼了吧? 杰 克:蔡牧师,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认为,领洗对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有多大实际的好处。 蔡牧师:听你说出这种情绪的话,华先生,我真是难过。这种情绪颇有再洗礼派异端邪说的味道,类此的邪说我在四篇尚未出版的证道词里早已痛加反驳了。不过呢,既然你目前的心情似乎特别入世,我就立刻回教堂去吧。其实啊教堂的管理员刚通知我说,劳小姐在圣器室里已经等了我一个半小时了。 巴夫人:(警觉地)劳小姐!你刚才提到一位劳小姐吗? 蔡牧师:是呀,巴夫人。我正要去会她呢。 巴夫人:请容我耽误你片刻。这件事对巴大人跟我说不定有重大的关系。这位劳小姐是不是面目可憎,跟教育界也算拉得上一点儿关系呀? 蔡牧师:(略表不悦)劳小姐非常有修养,可以说是高雅的榜样。 巴夫人:显然就是这个人了。请问她在府上是什么身份啊? 蔡牧师:(正色地)我是个单身汉,夫人。 杰 克:(插嘴)巴夫人,劳小姐是贾小姐可敬的家庭教师,可贵的家常伴侣,已经有三年了。 巴夫人:尽管我听到她不少闲话,我还是要立刻见她。派人去叫她吧。 蔡牧师:(望着远处)她正来了;她走近了。 (劳小姐匆匆上) 劳小姐:他们说你要我去圣器室等你,蔡牧师。我在那儿等了你一小时又三刻钟了。(忽见巴夫人冷冷地瞪着她,不禁脸色转白,畏缩不前,并惶然四顾,似乎有意逃走。) 巴夫人:(语气严厉,如在审判)姓劳的!(劳小姐惭愧地垂头)你过来,姓劳的!(劳小姐恭恭敬

敬地走了过去)姓劳的!那小孩哪儿去了?(众人大惊。蔡牧师悚然一退。亚吉能和杰克佯装神色不安,深恐西西丽和关多琳听到家丑外扬的可怕详情。)二十八年以前,姓劳的,你从上格罗夫纳街一O四号巴大人的家里出门,负责推一辆摇篮车,里面睡一个小男孩。从此你一去不回。几个礼拜之后,伦敦区警察经过严密的调查,有一天半夜里找到了那摇篮车,孤零零地给丢在贝斯瓦特荒僻的街角。车里只有那种三本头小说的手稿,言情之肉麻过火,比同类的作品更令人呕心。(劳小姐不禁勃然变色)可是小孩呢不见了!(众人齐望着劳小姐)姓劳的!那小孩哪儿去了?(少停) 劳小姐:巴夫人,真是惭愧,我必须承认毫不知情。要是我知道就好了。这件事直截了当是这样的。您说的那个日子永远刻印在我的心头;那天早上,我照例准备把孩子放在摇篮车上推出门去。同时我带了一只有点旧了的大手提袋,想要把我难得抽空写好的一本小说稿子放在袋里。一时心不在焉,我误把稿子放在车上,孩子反而放在袋里;这件糊涂事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杰 克:(一直全神倾听)可是你把那手提袋又放在哪儿了呢? 劳小姐:不要问我,华先生。 杰 克:劳小姐,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我一定得知道,你把装了婴孩的那只手提袋放到哪儿去了? 劳小姐:我把它留在伦敦一个大火车站的行李间了。 杰 克:哪一个火车站呢? 劳小姐:(一败涂地)维多利亚。去布莱敦的月台。(颓然坐下) 杰 克:我要回自己房里去一下。关多琳,你在这儿等我。 关多琳:只要你不去太久,我可以在这儿等你一辈子。 (杰克十分激动地下) 蔡牧师:你认为这事情况如何,巴夫人? 巴夫人:我连猜都不敢乱猜,蔡牧师。不用我说你也可想,巧合的事情照理不会发生在高贵的家庭。这些事大家都觉得反常。 (楼上传来噪音,像有人在乱丢箱子。众人都仰望。) 西西丽:杰克叔叔好像冲动得很呢。 蔡牧师:你的监护人是很任性。 巴夫人:这声音真吵死人了。听来好像他在跟人辩论。什么样的辩论我都不喜欢。辩来辩去,总令我觉得很俗气,又往往觉得有道理。 蔡牧师:(仰望)现在停了。(声响加厉) 巴夫人:但愿他能有结论。 关多琳:这么悬而不决,真要命。希望它一直悬下去。 (杰克提着一只黑皮手提袋上) 杰 克:(一直冲到劳小姐面前)就是这只手提袋吗,劳小姐?您先仔细检查一下再开口。您的答案不单是关系一个人的幸福。 劳小姐:(平静地)看来像是我的。对了,

这里就是在我年轻快乐的时代,高尔街一辆公共马车翻下来,把它碰坏了的。这衬里上的斑点是普通饮料泼上去的,这件事发生在利明敦温泉。这里哪,就在锁上,有我的名字缩写。我都忘了,当年一时豪兴大发,是我叫人刻上去的。这提袋没问题是我的。真高兴这么突如其来又物归原主。这些年来这东西不在手边,还真是大不方便呢。 杰 克:(声调凄怆)劳小姐,物归原主的还不止这提袋呢。我就是您放在里面的那孩子。 劳小姐:(愕然)你? 杰 克:(抱她)是啊......妈妈! 劳小姐:(向后退,又惊又恐)华先生!我没结过婚! 杰 克:没结过婚!我不否认这打击很重大。可是话说回来,谁又有资格对吃尽苦头的人扔石头呢?一时的糊涂难道不能用忏悔来消除吗?为什么管男人是一套规矩,管女人又是一套规矩呢?妈,我原谅您。(又想要抱她) 劳小姐:(更加愤怒)华先生,你弄错了。(指着巴夫人)你到底是谁,那位夫人可以告诉你。 杰 克:(稍停)巴夫人,我最不喜欢问长问短,可是能否请您见告我是谁? 巴夫人:只怕我要告诉你的消息未必完全令你高兴。你是我可怜的姐姐孟太太的儿子,所以也就是亚吉能的哥哥。 杰 克:阿吉的哥哥!那说来说去,我是有一个弟弟了。我早知道我有弟弟的!我一直说我是有弟弟的呀!西西丽,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没有弟弟呢?(一把抓住亚吉能)蔡牧师,这是我苦命的弟弟。劳小姐,这是我苦命的弟弟。关多琳,这是我苦命的弟弟。阿吉,你这小坏蛋,将来你对我可得尊敬些了。你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把我当哥哥看待呢。 亚吉能:唉,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老兄,我承认。虽然我荒废了很久,可是我尽力而为。 (兄弟两人握手) 关多琳:(对杰克)我亲爱的!可是亲爱的什么呢?现在你已经变了一个人,你的教名到底是什么呢? 杰 克:天哪!......这一点我全忘了。说到我的名字,你的决定是一成不变的了,我看? 关多琳:我从来不变的,除非是变心。 西西丽:你的性情太高贵了,关多琳! 杰 克:那这问题最好立刻能澄清。欧姨妈,等一下。劳小姐把我掉在手提袋里的时候,我是否已经领过洗呢? 巴夫人:只要是钱能买到的奢侈品,包括洗礼在内,你那痴心溺爱的父母没有不为你乱买的。 杰 克:那我是有领洗!这一点是解决了。那,我取的是什么名字呢?再坏的名字也告诉我吧。 巴夫人:你是长子,当然跟着父亲取名字。 杰 克:(焦急地)是啊,可是我父亲的教名又叫什么呢? 巴夫人:(寻思)将

军的教名叫什么,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我相信他是有个教名的。这人性情古怪,我不否认。不过也是到晚年才那样。那都是因为印度的天气,加上结婚啦,不消化啦,诸如此类的关系。 杰 克:阿吉!你记得起我们的父亲是什么教名吗? 亚吉能:老兄,我跟他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呀。他死的时候,我还没满周岁呢。 杰 克:欧姨妈,我看,他的名字总会收进当时的陆军军官名册里吧? 巴夫人:将军本性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只有在家是例外。可是我相信,什么军人手册都会列他的姓名的。 杰 克:四十年来的陆军军官名册我这儿都有。我早就应该经常翻看这些有趣的记录了。(冲向书架,急取书本。)M部,将官级......马拉姆,马克司邦,马格利,什么怪姓都有——马克贝,米克贝,莫伯司,孟克烈夫!中尉,一八四O;上尉,中校,少将,一八六九;教名,任真.约翰。(静静把书放下,十分安详地说。)关多琳,我一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任真,对吧?哪,果然是任真。我说,当然是任真嘛。 巴夫人:对了,现在我记起将军是叫任真。我早就知道,我不喜欢这名字,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关多琳:任真啊!我的亲任真!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不会有别的名字! 杰 克:关多琳,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一辈子讲的全是真话,太可怕了。你能原谅我吗? 关多琳:当然。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变。 杰 克:这才是我的关多琳! 蔡牧师:(对劳小姐)丽蒂霞!(抱她) 劳小姐:(兴奋地)非德烈!终于等到了! 亚吉能:西西丽!(抱她)终于等到了! 杰 克:关多琳!(抱她)终于等到了! 巴夫人:我的外甥啊,你好像太拘泥细节了。 杰 克:正好相反,这一辈子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要做人非做认真不可。 (众人静止如画) 幕 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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