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的梦:无法忘却的念想
黑泽明,这个被誉为日本电影界天皇的大师,生前虽然在世界上享有盛誉,但作品在其国内一直备受争议,拍片生涯并不像他的赫赫声名那样顺利,也常常面临资金拮据无法开拍的窘境。到了80岁高龄的时候,在其大洋彼岸的崇拜者鼎力相助下,他却奢侈地用胶片做了一场长达两个小时的大梦。也许,这也是世界电影史上最具雄心的一场梦。以老黑贯穿一生的绚烂深刻,和晚年返璞归真的童趣天然,对这场梦我是心仪已久。待到终于有机会看到了辗转而来的影像,却嗒然若失,一时无语。
不是因为太深刻艰涩,相反,而是太浅显,太明白;也不纯是失望,静下心来想想,好像拍成这样也符合他的思想与风格。但,总是不甘,梦怎么会成这样?就像是年迈的黑泽明在频繁变化着一张张油彩浓重、迥异现实画风的幻灯片,还在一边不停地旁白:世界将是这样,世界就是这样,这就是人类的未来,我们的现实——唯独不像梦。
诚如有人所言,这场梦太实,不够梦味,老黑的功力全用在很实的节奏处理上了。
我向来以为,自日本向世界敞开大门,广纳百家之后,在日本的文学和电影中就逐渐形成了两种倾向,或者说两种审美观,一种在叙事表情上注重东方韵味,传承传统写意风格,一种更为写实,手法西化,题材、主题向西方看齐,作品中的人事均要有所指,落到实处。文学中的两派分别以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和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为代表,稍后的电影,则由小津安二郎、沟口健二和黑泽明、大岛渚分别达到了两者的巅峰。黑泽明的电影,人们往往论其题材、意旨与西洋文学多有互通之处,而且在西方所获评价也更高,当是这个原因。我本以为老来他会在《梦》这样一部总结之作中返归所生所养的东方土地,实际上东方风格也更适于表现梦境,但是大幕方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比西方人、也比以前的导演本人更直接、更生硬的黑泽明。
黑泽明的电影,从最初古典主义者的温情和绝望,存在主义者的怀疑、宿命,到后期变得执著起来,也许他也厌倦了怀疑和绝望的幻灭无力感,试图找到出路。可出路在哪里?并不是光有勇气和执著就能找得到的,他的希望在现实中时时处处被扼杀,却仍固执地寻找,终致在最后变成了呼喊。可寻找的姿态并不能掩盖绝望的本质,这场寻找希望的梦,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还因为太过于执著,而牺牲了梦和艺术本应具备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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