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纪泽
评点:作诗写字之法及生平之耻
曾氏称赞纪泽的七古诗“气清而词亦稳”,并要求儿子熟读他所选的五古、七古十五家,认为这些人的诗“声调皆极铿锵,耐人百读不厌”。曾氏分别有诗、文两个选本,因选得精当,故而都很有名气。文集为《经史百家杂抄》。其特点是将六经中的文章也当文学作品对待,并为此专门说了一番大道理:“村塾古文有选《左传》者,识者或讥之。近世一二知文之士,纂录古文,不复上及六经,以云尊经也。然溯古文所以立名之始,乃由屏气六朝骈俪之文而返之于三代两汉。今舍经而降以相求,是犹言孝者敬其父祖而忘其高曾,言忠者曰我家臣耳焉敢知国,将可乎哉?余抄纂此编,每类必以六经冠其端。涓涓之水,以海为归,无所于让也。”曾氏的话,道理充足。六经乃文章之源头,从源头上读书,自是高明之举。
《经史百家杂抄》这部文章选本在近代影响很大,毛泽东在一九一五年九月六日给友人萧子升的信中对它有很高的评价。他说:“顾吾人所最急者,国学常识也。昔人有言,欲通一经,早通群经。今欲通国学,亦早通其常识耳。首贵择书,其书必能孕群籍而抱万有,干振则枝批,将毫则卒舞,如是之书,曾氏《杂抄》其庶几焉。是书上自隆古下迄清代,尽抡四部精要。为之之法,如《吕刑》一篇出自书,吾读此篇而及于《书》,乃详加究焉出于《书》者若干篇,吾遂及《书》全体矣。他经亦然。《伯夷列传》一篇出于《史记》,吾读此篇而及于《史记》,加详究焉出于《史记》者若干篇,吾遂及于《史记》之全体矣。他史亦然。出于子者,自一子至他子;出于集者,自一集至他集,于是而国学常识罗于胸中矣。”
他选的诗集名曰《十八家诗抄》,选了曹植、谢灵运、李白、孟浩然、李商隐、黄庭坚、阮籍、鲍照、杜甫、韩愈、杜牧、陆游、陶渊明、谢眺、王维、白居易、苏轼、元好问十八个大家的诗作共六千五百九十九首。曾氏认为,把这些人的诗读熟,古诗也便作好了。其读书之法,重申前次信中所说的“高声朗诵”“密咏恬吟”相结合。无论作诗作文,曾氏都强调“声调”。他所提出的著名的“八本”之说,其中一句便是:“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他认为读诗文的兴会之感,是从琅琅可诵的声调中来,即在韵味悠长的朗读声中去领略诗文的妙处。从这个角度来看,有理学家之称的这位湘军统帅,在诗文创作上倒更像一个唯美主义者,一个艺术至上论者。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句话:“盖有字句之诗,人籁也;无字句之诗,天籁也。解此者,能使天籁人籁凑泊而成,则于诗之道思过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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