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匡政：钱文忠的语录就是 随地吐痰 随地吐痰” 叶匡政：钱文忠的语录就是“随地吐痰新星出版社对语录体的书， 一直情有独衷。 看过它们出版的两本书， 东东枪的 《俗话说》 和奶猪的 《我 呸》，都是有眼光的选择，对当下文化氛围的把握也很到位。手机短信、即时聊天、微博的流行，使人们 正在走向一个“后口语时代”。这个时代，与远古“口口相传”的年代有些相似，只不过电子工具，使人们的沟 通不再受空间的限制，远隔千里也能实现即时互动。 就像口语时代的主要文学样式，是谚语、寓言、诗歌等短小文体一样，今天流行的文体是段子。我觉 得可以给这种文体命个名，叫“语录体文学”，有这种创作意识的作家，可称为“语录体作家”。他们都把语录 当作独立的文本在创作，表达自己对现代汉语独特的体悟和发现。这种灵光一现的创作，有点像现代诗， 但它追求的是一种语言或生活层面的机智与趣味，而不是诗性。所以，它们比诗有更普遍的读者。不过， 这种语录体文学也是一种有难度的写作，即要常年沉迷于这种短小的语言表达形式，还要有对生活独到的 发现。比如现在的微博都是语录体，但能称为语录体文学的，少之又少。可以说，微博的流行，为语录体 文学提供了一个创作与呈现的平台。 不过，最近看到新星出版的钱文忠语录两种：《颤栗的道德底线》和《风化的传统基石》，却有点不 以为然。两本书看了一遍，感觉确实没有编成语录的必要，书中的观点貌似正确，却极为平庸，是典型的 大路货语录。翻看这两本书，很难想象这样的知识和话语结构，竟可以四处演讲，兜售自己的观点。看来 中国也确实如钱文忠自已在书中说的“中国现在最没有的，恰恰就是文化”，稍微会讲点话的人，就被摆弄 得四处宣讲文化。想想也是，钱文忠早年学的是梵文和巴利文，后来学的是印度学、藏学，既没经过中国 文学的训练，哲学和社会学积累可能也不多，语录呈现出这种面貌也属正常。 读钱文忠白开水般的语录，倒感觉出创作语录体文学的难度来。能编成语录的文字，首先要有对语言 的自觉，把语言的新颖呈现作为一个创作目标。鲁迅的文字为何可以编成语录，文学素养是一个重要因素， 使他的很多语录呈现的不仅是字面之意，还有更多的言下之意。钱文忠显然没经过太多的文学训练，语言 永远不可能给人以新鲜和发现的惊奇。这种语言演讲时，别人或许能听下去，但编成语录，显然是自曝其 短。 钱文忠对此也有自知之明，他在语录中说：“对文化，我们要把它看成一个生命的存在，不要轻易地 去触
及它的尊严。当文化成为一种狂欢的时候，批评就决不能成为即刻的文化晕眩。今天，批评有了一个 更宽容的空间。批评者不能辜负这个空间，要主动维护它，而不是“随地吐痰”。今天，文化批评的健康发 展，需要批评者抵制人情的诱惑、商业的诱惑，避免批评的工具化，慢慢抵达一个不功利的、纯粹的批评 的概念。”“随地吐痰”四字说的还像有点像语录，但他在书中呈现对社会和历史的批评，包括对余秋雨、刘 翔、于丹等人的评论，处处显示了人情和商业的诱惑，功利性非常明显。一边教导别人不要“随地吐痰”， 一边自己却在“随地吐痰”，这大概就是一些文化人的特色。 最惊讶的是，钱文忠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也极为肤浅。无论是他对和谐、中庸，还是孝道这样的 儒家核心观，理解得都极为片面。比如他认为“和”的意思就是“和谐、和平、融合”之意，其实在儒家观中， “和”的前提就是承认异端，所以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而不同”主张人的独立性，主张 在尊重个体观念独立和差别的前提下， 寻找人的共通之处， 这也是儒家求“道”的根本。 再比如钱文忠说： “儒 家君子要中庸，但也别忘了，儒家还有这样的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把“中庸”和“天行健”对立起 来，表明他对中庸的理解也是片面的。中庸之“中”是公正之意，“庸”是不变的意思，中庸就是指一种公正又 合乎天地常理的人间正道，与“天行健”原本就是一个意思。至于他对孝道的理解，前些日子针对他把《弟 子规》误读为儒家经典写过一篇文章，这里就不再重复。 总之，在钱文忠语录中，充满漏洞、彼此矛盾的论述比比皆是。诸如：“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实际上 没有一个一以贯之的传统。现在所讲的传统，基本上是清朝雍正以后形成的，与汉代、宋代、明代的到底 有多大关系，很难说。”“我们接受西方的自由、平等、民主、人权等一些价值观时，这些理论本身好坏是 一个问题，而它适合不适合中国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一味地认为只要是西方的，那它就是好的， 这不是自我矮化是什么？这不是跪着说话是什么？”“我这个人身上既有东方的传统，又有西方的传统，这 是家族赋予的”等等，这些话语连基本用语和逻辑都有问题，又怎能谈得上什么思想？这就好比一个人边咳 嗽、边吐痰，我们或许还能理解这些痰的来源。若只是让我们看到这随地吐出的痰，我们倒要怀疑起这吐 痰者的智商来。
第二篇：叶匡政
叶匡政：也许有“病”才是健康的
其实，这些病症不只是内心对社会病的一种反叛，亦是对真正疾病的一次预演、一个警告。它像在给个人提供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拖延、焦虑、恐惧、注意力匮乏、疼痛，这些看似是负面的情绪，却在表达对你身体和心灵的一种关心，因为它在表达生命和自然的真实需求。你只有真正去沉思这种患病感时，才会明白应当如何放弃生命中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使生命迚入一个真正自由的空间。
《中国新闻周刊》最近有个报道，关注拖延症、囤积症、选择障碍症、亲密关系恐惧症等一些貌似古怪的病症，称“突然之间，这些病症在都市人群中大面积爆发，病因暧昧，且无计可施”。报道用“众症时代”来指称这种现象，认为这是一个时代病灶的映射。
很不幸，我也是个拖延症患者，对此深有感触。我常拖着一些重要的工作不做，去干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内心虽意识到这不对，却依然我行我素。一方面，我把它看作病，希望自己有所改变；另一方面，我认为这也是对自己生命意识与灵魂的一种潜在尊重，是对正扭曲你的功利社会的抗拒。虽然这种抗拒会把自己变得有些狼狈，却因此让自己多了一丝超凡脱俗的意味。
这些病症只在现代都市才会大面积的爆发。在古老的乡村世界，你一年只要不错过播种和收获几个重要节点，很多农活拖个几天，并无影响。而现代人，几乎每个人都像杂技艺人一般，希望能抛甩越来越多的小球。当看到手
中的小球落下越来越快时，每个人都明白，终有失手崩溃的一刻。但却不敢停止，因为停下就可能被社会抛弃。于是大多数人，都被各种计划、约定和责任填满，疲于奔命。即便拖延片刻，自己也会有疾病般的负罪感，极难有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愉悦。
细究这些病症，均与现代性有关。速度和效率，是现代性最迷人的陷阱，它使人们不再思考现代性的困境。在现代性中，人成为衡量一切的尺度和主体。对存在的这种理解，驱使着人们对自然和世界的无限扩张。它不仅抛弃宗教中神和天道的尺度，也抛弃了自然的尺度、历史和文化的尺度。效率被视为现代性最大的贡献，它意味着没有终点和极致，人可以无限提高效率。 于是，我们生活有越来越多的按钮，等着我们去按，越来越多的信息等着我们去看。当人们把“速度和效率”奉为自己的信仰，自身行为与此原则不符时，自然会有患病般的挫败感。你想成为决定自己存在的中心，但在追求效率的活动中，却意识到自己在快速进离内心的人性和生命的体验。
如今的网络新人类，之所以酷爱给自己贴上“病症”的标签，其实是因为在他们潜意识里，这些病症反而成为“健康”的隐喻。与那些功利主义者的克板、严谨不同，患有这些病症的人。反而因此拥有了人格的优越感与情感的丰富性。它似乎在证明病人的品性，还没有被社会的现代性与功利主义完全破坏。有这些标签，恰恰彰显的是心灵和生命的力量，它意味着这个个体，还未被现代社会改造成工具或机器。
在现代文学艺术领域，我们会发现这种现象，很多天才作家、艺术家都患有一些与精神相关的疾病。如凡高所言：“我越是神智分裂，越是虚弱，就越能迚入一种艺术境界。”因为艺术原本就驰骋在一个自由的生命空间，它尊重人的心灵世界的不可知性和神秘性，就像一个存在于幻想与现实之间的通道。而某些精神疾病，恰恰可以让艺术家模糊现实和白日梦之间的边界，对文学艺术来说，这种在疾病和痛苦中的神秘力量，或许能让艺术家更真实地彰显对生命和世界的发现，最终创造出慰藉人心的作品。
在传统和宗教文化中，人们常把疾病视作上天降罪的结果。原古的人类，通过祷告、许愿、赎罪、献祭等方式，来期望老天或上帝能把疾病带走。即便有了现代医学，面对那些无法治愈的疾病，人们仍会尝试各种神秘疗法，并对疾病之源充满敬畏。现代医学摆脱了巫术、祭司和宗教的影响后，把疾病的存在与整体的人分开了，疾病只被视为是某个器官的病变，与人的整体精神无关。这在某种程度，酝酿了现代医学的良心与精神危机。
每个人都是社会人，疾病必然与他们所生活的社会和环境，有复杂的关系。如果医学与公共卫生体系只关心疾病本身，而不去关注导致疾病的社会与环境原因，就极难在全社会减少疾病的发生。在西方，已出现越来越多的医院与公共卫生机构，在改革对很多疾病的认知与治疗模式。对病因的认知，开始从“生物和生理”模式转向了“社会和心理”模式、治疗也从对“ 病”的治疗转向对“人”和“社会”的治疗。比在北京雾霾天中，一个人心情低迷，干事拖拉，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有病或不负责任，那只是潜意识在表达对
外在恶劣环境的抗拒。如果我们不去努力改变社会与环境，这些潜在的病症就可能发展成真正的疾病。
在很多西方国家，现代医学和公共卫生体的功能，不只是“治病救人”，更重要的是“防病爱人”。因为来自医学、卫生体系对公共决策的干预，显然更权威、也更有说服力。但在当下中国，医学界与卫生体系显然对此准备不足，这使得医学、卫生体系与环保部门常年处在隑绝状态，对政府公共决策的影响和干预极少。这也是环境对人构成了压力与伤害的原因之一。 其实，这些病症，不只是内心对社会病的一种反叛，亦是对真正疾病的一次预演、一个警告。它像在给个人提供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拖延、焦虑、恐惧、注意力匮乏、疼痛，这些看似负面的情绪，却在表达对你身体和心灵的一种关心，因为它在表达生命和自然的真实需求。对这些病患者来说，需用全新的视角，来认真面对这种患病的感受。它对你的某种折磨，实际上想调动你的生命潜能，重新唤醒你对生命与自然的敬畏。你只有真正去沉思这种患病感时，才会明白应当如何放弃生命中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使生命迚入一个真正自由的空间。如果抗拒这种警示，人就可能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谓众症时代，在我看来，就是提醒人们丢掉自己的面具，生活得更单纯、更真实一些。你不能把生命视为一场竞赛，而应看作一条河流，你要意识到，无论这条河流流得快或慢、清洁或污浊，它都是你生命独一无二的形态。随性而活，像一条舒缓的河流那样，自然会进离了这些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