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心得】《白鹿原》——朱先生是怎样找媳妇的?
以下节选自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这段先讲述了少女初长成的百灵去探访姑父朱先生和姑妈朱白氏,相信开头这个讨巧的细节描写一定会让读者会心一笑,接着朱先生回想起自己相亲的情景,朱先生既然超凡脱俗,其眼光自然非比寻常,他挑选媳妇的标准绝对是令人叫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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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的不期而至使朱先生又惊诧又喜悦。朱先生在后院吃罢午饭走到前院去阅稿,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洋学生,齐耳的短发乌黑发亮,上穿一件月白色的短袖衫,下穿一条白色的折叠裙,一双圆口青布鞋,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圆圆的眼睛,笑着叫了一声"姑父"。朱先生说:"灵灵呀?你不叫姑父,姑父真不敢认你咧!"朱先生领着白灵折身又走到后院来,悄悄暗示说:"你先甭叫姑妈,看你姑妈能认得你不?"说着抢先一步跷上台阶:"有客人来了。"朱白氏掀开竹帘站在台阶上,拘谨温厚地招呼说:"请屋里坐。"举步和神态和接待一切朱先生的崇拜者一样。朱先生又说:"这是从省城来的贵客。"朱白氏仍然温谦地笑笑:"哪儿来的都一样,请屋里用茶。"白灵大叫一声:"姑妈,你真的认不得我咧?"说着跳上台阶,抱住朱白氏的肩头。朱白氏惊得合不拢嘴:"噢呀!灵灵呀……"
坐下来以后,朱白氏抓着灵灵的胳膊一直不松手,温柔敦厚的性情也发生变异,连着询问侄女在哪儿住,在哪儿吃,在哪儿念书等等
惦念的事。朱先生端坐在一边插不上话,对着白灵的眼睛瞅了又瞅,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有点突出,尽管不像他爸白嘉轩那么突出,但仍然显示着白家人眼球外凸的特征;这种眼睛首先给人一种厉害的感觉,有某种天然的凛凛傲气;这种傲气对于统帅,对于武将,乃至对于一家之主的家长来说是宝贵的难得的,而对于任何阶层的女人来说,就未必是吉祥了;白灵的眼晴有一缕傲气,却不像父也不像兄长那样外露,而是作为聪慧灵秀的底气支撑主宰着那双眸子,于是就和单纯的美女或一切俗气的女人显示出差异来;纺线车下,织布机上,锅前灶后,无论如何窝不住这一双眼睛,整个白鹿原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种眼睛的女子了。朱先生在心中这样想着,忽而浮出第一次看见妻子朱白氏的眼睛的情景……
那天她在涝池边上帮母亲白赵氏淘布。春天织成的白布搁到夏天,打下核桃捶下青皮,再摊到石碾上碾轧成糊涂,然后和白布一起装进瓷沤窝起来;五至七天以后,再掏出来到涝池淘洗,白布已经变成褐黑色的了,这种颜色直到棉楣烂朽成条条缕缕也不少色。紧紧连接的第二道工序是把着了底色的棉布塞进涝池的青泥里再度加色,黑青色的淤泥给棉布敷上黑色,然后就可以做棉袄裤夹衣或套裤面料了。那时候,朱先生和媒人装作走累了也走热了的过路人,到涝池旁边卸下肩头的褡裢洗手,媒人悄悄指向涝池左边那半腰上结着一块树瘤的皂荚树下的那个女子。大涝池四周长满大大小小的皂荚树,那是女人们洗衣用过皂角遗下的胡核又繁衍的树族。那时候,朱白氏跟母亲白赵氏把最后一络经过核桃皮沤染的棉布从瓷瓮里掏出来,在涝池
里摆呀淘呀搓呀拧呀。长工鹿三当时在涝池边沿挖下一个半人深的坑,坑边堆积着从涝池里捞出的沤成黑色的淤泥。朱白氏和母亲把刚刚淘洗干净的褐黑色的棉布一段一段铺进坑里,鹿三挖一锨表泥覆盖上去。朱先生看见那女子挽着袖子,露出健壮白嫩的小胳膊,两只手被核桃皮染得黑紫如漆,附着一条粗辫子的脑袋始终低垂着不抬起来。朱先生佯装找一处清水实际是想换一个角度,不料脚下踩着淤泥几乎摔倒,果然那母女听到涝池周围女人们的哗笑扬起头来。朱先生恰在那一刻瞧见她的模样,转身就离开涝池上了官路,对媒人说:"就是这个。八字不合也是这个。"
朱先生不是瞅中了她的模样而是瞅中了那双眼晴。此前他曾毫不惋惜地摈弃了四五个媒人介绍的亲事,全是她们的眼睛经不住他的一瞅。朱先生向父亲坚持一打要求,凡是媒人介绍给他的女子必须他先看一眼。他已看过四五个媒人介绍下的七八个女子,都不是因为门户不对或相貌丑陋,全在于朱先生一瞅之后发觉,有的眼睛大而无神,有的媚气太重,有的流俗。他究竟要找到一双什么样的眼睛自己也说不透彻,在涝池边瞅见白家大姑娘的眼睛时心里一颤,那种朦胧的追寻顿然明朗起来:刚柔相济!男子眼里难得一缕柔媚,而女子难得一丝刚强。朱先生从涝池离开时断定,即使自已走到人生的半路上淬然死亡,这个女人完全能够持节守志,撑立门户,抚养儿女……现在,朱白氏眼睛周围布满了细密的皱纹,愈见深沉愈见刚正,愈见慈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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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能够反映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如说,双目炯炯显示此人精神振奋、积极向上;眼神飘忽躲闪说明此人心中不安或口出谎言;眼神呆滞者心神涣散、事倍功半;眼神专注者则气聚神凝,必有所成。依我看,眼睛不仅是心灵的窗户,它还是一个人健康状态的象征。这几段文字先描写朱白氏和母亲一起陶布,可以说明年轻的朱白氏已精于生存持家之道,接下来的一些词语如“露出健壮白嫩的小胳膊”、“ 附着一条粗辫子的脑袋”等都是年轻的朱白氏向朱先生“展示”自己健康体魄的细节,相信不管哪位读者看到此处必会对朱白氏心生爱意。接着朱先生看到朱白氏的眼睛,立刻决意迎娶,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了,不过这个“一见钟情”可是内涵深厚(绝不是一般人的那种“一眼就看上了”,你再问他看上哪了,他就再也答不出来了,这样的“一见钟情”最终演化成审美疲劳也在情理之中了)。
向朱先生学习!
现在不少白领工作环境单一,长时间面对同样的事物和人,或是经常使用电脑,极容易导致眼神呆滞和视力下降,不得不慎啊。
第二篇:浅析《白鹿原》朱先生
白鹿原》一书描写了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世世代代在这里生存繁衍, 随着时代的变迁,两大家族以及周围的各色人等,为温饱、为脸面、为光宗耀祖、为争抢风水……祖辈三代纠缠在财、权、利、欲的无休止的谋算与争斗之中。作者陈忠实一改正史的叙述模式,通过写家族史来解构这一宏大的历史结构,描绘出一群不同典型的主人公的命运悲喜剧,反映了民族悲壮秘史的一角。
在《白鹿原》中,白鹿是贯穿始终的精灵,它不仅仅是祥瑞的化身,更是人神一体的精灵,神性仅是其外壳,它的内核则是人性中的善良与正义。无疑,陈忠实运用了象征的手法将白鹿所代表的美好、希望与兴盛融为一种无形的精魂,并将之寄赋予朱先生。
作为末代的大儒,朱先生和白鹿在神性上一脉相通:作为儒家思想的代言人,朱先生秉承着“仁、义、礼、智、信”的美德,他开办书院,传道授业并保持桃李不言的谦和;撰写县志不虚美,不隐恶;并试图用大仁大义去感化教育变乱中的民众,以求达到精神上的大同,实现儒家的最高理想。朱先生身上体现出一种圣人的风度,他,博学多才,深明大义,他,清高儒雅;一身正气;他国忧民,洞察时世;他能卜会卦,无一有失。他具有历史目光,又具有哲人思维;他不独是高蹈于世的表率者,同时也是历史的评定者,在儒家的思想体系中,“仁义”是做人的根本。朱先生就是恪守着“仁义”的原则,践行着仁义的内蕴。他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为“怀仁”、“怀义”,意即将仁代代流传下去 ,充分表现了儒家的道德观念、社会观念和人生态度。
总而言之, 朱先生身上浸透了中国传统文化儒家文化的优秀神髓。华山赋诗“踏破白云万千重,仰天池上水溶溶。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既是他个人情怀、抱负的抒发,也是他自我精神的写照。
但是在我看来,从文学理论分析,朱先生这个人物是一个超越现实的存在,并非是一个刻画的栩栩如生的人物,而是一个扁形人物,没有明显的思想变化,他作为一个人物已经被符号化和象征化,贯穿了整段血淋淋的历史,也贯穿了“白鹿精魂 ”,在《白鹿原》三十二章中,朱白氏之口曾说“只剩下半根黑的辣,上半截变白了,下半截还是黑的——你成了一只白鹿了??”
在朱先生去世时,朱白氏“看见前院里腾起一只白鹿,掠上房檐飘过屋脊便在原坡上消失了。 ”作者多次将朱先生与白鹿契合在一起,可见作者已将这一人物 符号化、象征化甚至神化。
《白鹿原》对朱先生寄予了很高的君子言行理想和为民请命情怀,他已经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具体人物形象,而是“白鹿 ”精灵的化身,儒家精神的象征。他的一生诠释着传统文化的深刻内涵。我觉得他在小说中仿佛就是为了象征、诠释、践行儒家文化而存在,他是一个民族的象征,一个民族的智慧,一个民族的灵魂,是一种信仰,一个目标,一个支撑。 因而这一人物不具有立体性、独特性和形象性。正是作者似乎对于他寄寓了太多太深太重的期望,导致他太过于抽象性、概括性和单一性。作者对他的神化使先他的形象带有明显的魔幻现实主义和神话色彩。在乡人的心中,他是神;在白嘉轩的眼中,他是“圣人”。他在白鹿原、滋水县甚至整个关中的文化影响力,甚至成为了一种绝对的精神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