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日日在电脑前敲键盘凑字,近日来舌头都快霉掉了。决定去外婆在乡下的老屋,找些灵感。那条路依然像被炮弹砸过一样的坑洼,路边稻田中的水牛甩着尾巴稻草人在风中微笑着。颠簸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古镇。
时隔八载,记忆像磨砂玻璃后的图片,就是那片模糊唤醒了流淌在心底深处的感动。青石板铺成的路,走起来哒哒响。狭窄蜿蜒的弄堂,走进之后两三秒便不见影踪。时不时有人把煤炉晒在门口,劣质的煤饼燃烧着,冒着黑烟呛的眼睛直流泪,守着炉子的老婆婆却拍着蒲扇,眯眼笑着。
小小的四合院,弯弯的屋檐,偶尔有雀类在那里驻足观望,被蛀的如同月球表面般的椽柱,粉刷了又脱落,脱落了再粉刷的墙面早已斑斑驳驳,还有拐角那口深邃不见底的枯井和那只曾经因为追赶邻居家养的鸡而失足跌落井底后不敢再靠近那口井的大黄狗。葡萄架上葡萄藤应该郁郁葱葱了吧,葡萄应该已经是绿色的了。
四个小屁孩,搭着人梯摘葡萄,摔的一脸灰,捡起葡萄咬上一口,又是一嘴的心酸,酸的我们哇哇大叫满院子瞎窜。还有葡萄架下满桃红,我们摘下来再吧里面的黑籽挖出来玩,一直到我们发现自己的手红的发痒了。
童年的笑声还在回荡,时光却把它们狠狠的甩在一边,我们也跟着时光走远了,只留下这些老房子在一次次的修葺中继续沉淀。如今,真是叫人去楼空了。把童年中做过的事再做一边,却找不回当年的快乐。也许,童年的金色是因为我们还很单纯。在经历了聚散离合后,谁还能再单纯?一箱子的面具,这还算是带少了的。把心往深处埋,害怕被人挖掘出来后发现它已残缺。
现在每天一大早,清晨软绵绵的光束仿佛仙女纤柔的玉手拂过我的心,她拉着我的手把我从灵动的梦境带回到明亮的现实。佛歌从老式录音机里一个音符一个音符艰苦的挤出,从我早上睁眼到我晚上闭眼。这样的佛歌让人越听越急躁。我曾经也试过读《大悲咒》,想知道是不是书页向左,悲伤就会向右,然后我发现,佛经是书页应该向右翻,果然,佛法不是我这样浮躁的人可以礼的清的。
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电线杆上若有若无的麻雀,当我睁大眼时,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清晰起来,发现根本就没有电线杆,又哪来电线杆上的麻雀,只不过是飞过屋檐的几只乌鸦。这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夏日里,若是起了寒意,那不仅是透骨,更是钻心,让我再无睡意。
我走出房间,下楼去,木楼梯依依呀呀,仿佛就快散架,这么多年了,它被洪水洗过,被地震晃过,它有着和着古屋同样沧桑的历史。站在院子中,葡萄架还在,葡萄藤枯萎了,枯井还在,狗狗流浪了,古屋还在,我们散落天涯了。睹物思人,大家还好吗?
累了吗?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看我们的童年,欢声笑语还在吗?年华在前,我们的灵魂却落在后头,为何不等等它呢?
第二篇:长街随笔
长街尽头有一家书店。店面窄小,没有招牌。
屋前石板坑坑洼洼,旧苔自墙底爬上檐牙,与半边檐角一同掩没在老树的冠盖里。
小镇以古韵闻名遐迩,熙攘的游客四季不休。
长街最繁华的地段横穿古镇,三步一垂杨,十里皆烟柳,仿古的商业建筑从街头延伸到巷尾,面面俱到,一应俱全。
临近街尾开着几家茶肆,登楼而望,碧水石桥与平湖菡萏尽收眼底,投年轻人所好,又附庸风雅。
相较之下,街尾的书店是如此朴素和微不足道。店里寥寥数本古书旧籍,堪堪摆着几卷志怪传奇。
它小得可怜,不得不与老树相依为命,连最有耐心的游客都于此前折返。
没有人知道书店的老翁年龄几何。
他老态龙钟,鹤发鸡皮,终日躺在藤编的老摇椅里。
当他从长衫中伸出嶙峋的手,迟缓地翻动书页,静止的时光里便漾起几分波澜。
他有一双春诵夏弦的眼,阅尽世事,却依旧清明。
他看着孩童从垂髫长成耄耋,死生契阔于他眼中转瞬便成绿衣黄裳。
他听尽冬夜的陇头细雨,待到春至又望一年草绿汀州。
天街下起如酥细雨。
街口有摊贩兜售油纸伞与山杏花。
小本生意,顾客很多,熙熙攘攘,聒噪又吵闹。
老翁闔卷抬头。瓦砾上的细雨正汇成水珠,顺着旧檐滴落,砸进青石板的凹槽里。
细小的水泡悄然升起,绽开成半朵水花。
雨幕里游客络绎不绝,大人牵着孩童,姑娘挽着少年,神色模糊,步履匆匆。
镇外是苍苍江水,极目之处皆有浅草乱花。
乌篷划破水波,新的旅人踏上江岸,日居月诸,露往霜来。
他再也翻不动书卷,迟日春风吹散了满室断纸馀墨。
老翁离开的时候,
一只山雀正在檐牙啼鸣。
长街的老树枯了,
簌簌黄叶覆满了书店的青砖与黛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