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老舍小说中人物悲剧命运形成的原因

摘 要：这篇文章通过论述老舍笔下的悲剧人物形象，表明了祥子和月牙儿的悲剧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他们大多工作都很努力，很刻苦，但最后还是一场空。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深刻揭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告诉世人在那种人吃人的社会里，老百姓是不会有什么好出路的。

关键词： 骆驼祥子 悲剧命运 黑暗的社会 不幸的婚姻 月牙儿

说起中国现当代的著名作家，老舍是一定不可缺少的。老舍的作品大多取材于市民生活。他善于描绘城市贫民的生活和命运，并且大多写的是一些悲剧命运。在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中的祥子，《月牙儿》中的女主人公“我”，《我这一辈子》中的福海都是典型的悲剧命运。并且给人的感受就是，人这一辈子，不认命是不行的。就像老舍自己在小说中所说的那样“事情是逼着个人走上哪条道儿，他就非去不可。就像火车一样，轨道已经摆好，照着走就是了，一出花样准得翻车。”在他的前期创作中，描写北京人力车夫生活的《骆驼祥子》无疑是一部极其重要的作品。《骆驼祥子》具有很强的现实主义意义。老舍通过描写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写“他们痛苦地活着，委屈地死去。”真实有力的揭露了那个社会的黑暗和不合理性，对那种人吃人的社会制度提出了强烈的抗议。那么造成他们悲剧命运的原因是什么呢？我认为造成祥子悲剧命运的原因有很多，但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动乱的社会背景

祥子是一个从农村来到城市（北平）以拉洋车为职业的人力车夫，他生活的年代正是军阀混战，地主资产阶级统治的世界，是一个人吃人的黑暗的社会。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老百姓是没有什么好出路的。祥子一生的理想便是能够拉上自己的车，赚足了钱就去娶个乡下姑娘好好过日子。但由于他生活在那个动乱的时代背景下，他的梦想一次又一次的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祥子刚到城里拉车时，省吃俭用，努力了三年后，他终于拉上了自己的车。本来可以很好地过日子，但不幸的是他的车刚拉了半年就糊里糊涂地被大兵们抢走了。这对爱车如命的祥子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三年来的努力一下子化为了泡影。这个事实无论摆在我们谁面前都是难以接受的，然而祥子真是令人佩服，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后，他还能挺得住。他认为自己还很年轻，还很有力气，属于一等车夫，他可以重头再来。于是他又继续租车拉，继续努力赚钱，想再买一辆车。这时他的行为和原来的那个祥子有些不同了。为了买车，他“不管买卖的甜苦，不管是和谁抢生意，他只管拉上买卖，不管别的。象一只饿疯了的野兽。”他这样努力挣钱终于快凑齐了的时候。钱一下子被孙侦探敲诈干净了，并且孙侦探还对他说：“把你放了象放个屁，把你杀了象抹个臭虫！”这就表明了在当时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像祥子这样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人还不如一只臭虫，杀他象杀一只臭虫一样容易。这次祥子又失去了买车的积蓄，没能买上车。他为了买车，忍受着一切艰难困苦，付出了一切代价，但换来的往往更多的是痛苦和悲伤。在买车的目标下，他变得越来越自私，抢别的车夫的生意，而最后丧失了买车的信心和生活的理想，彻底地堕落，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通过这两次我们可以看出这样一条真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旧中国，在地主资产阶级统治的世界里，自私自利的个人奋斗道路，绝不是劳动人民摆脱一切压榨和剥削的道路；绝不是劳动人民摆脱那系在颈间的沉重枷锁的道路；绝不是劳动人民可以谋求解放自己的道路。祥子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这也是导致他悲剧命运的主要原因。

二、不幸的婚姻

虎妞要结婚，要幸福，要摆脱刘四的摆布。从她的利益和立场方面来看，追求祥子，寻找爱情，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她也是真心的喜欢祥子，为了祥子她舍弃了自私、恶毒的父亲和她可能继承的六十辆车子。并且愿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和赤手空拳的祥子一起生活，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她作出的这种举动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然而对于祥子来说，虎妞的爱情带给他的则更多的是不幸，是一种灾难。首先，祥子在连命都不顾的争取成为自由的洋车

夫时，是承受不了爱情的纠缠的，也不能承受家庭的拖累的，他只能不顾及别人，一心一意的拉车，以便积累更多的钱，更快的实现自己的理想。其次，虎妞不是祥子理想中的爱人，她老丑、蛮横，“什么都和男人一样，连骂男人也有男人的爽快”。而且虎妞嫁给他是通过一种不正当的手段。祥子是一个好体面，要强的人，才刚过二十岁，他要有了自己的车，必须到乡下去娶个年轻力壮吃得苦，能洗能做的姑娘，娶虎妞完全是没有办法，是一种被逼无奈。再次，虎妞是被刘四的剥削者的思想养育起来的，而祥子的理想是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与她这种剥削人的思想格格不入。思想上的分歧，必定会导致他们心灵上的隔阂，使他们的共同生活成了祥子的精神牢狱。她贪吃又懒惰，要以自己的思想来支配祥子。这使得祥子感到不安，痛苦和无奈，他从虎妞那里获得的不是鼓舞，不是力量，而是在那个满是伤痕的心灵上又撒了一把盐，使他感到疼痛难忍而又无可奈何。在这件事上，祥子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无能和无力。他把接受虎妞的安排，看作是“投降”。命是自己的，可是叫别人管着，这对于腐蚀他的生活意志，打破他的生活愿望，从奋发有为到怀疑自己进而自甘堕落，起了比以前更为严重的作用。最后，虎妞死使得他卖了车子，从经济上给祥子又一次巨大的打击，是他的彻底沉沦的经济基础。这就使得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渺茫甚至绝望。这也是造成他悲剧的原因之一.。

三、小福子的死

虎妞死后，小福子表示愿意和祥子一起生活，祥子也的确喜欢她，但祥子怕养不活她一家人而不敢答应她。不过这件事给了祥子继续奋斗下去的动力。当曹先生给他指了一条比较可行的出路以后，他以为真的可以和小福子在一起了。于是他便飞快的跑去找小福子，可当他辛辛苦苦的找到小福子后，却发现心中的那个美人儿已经不在了。小福子由于生活所迫进了“白房子”，后来她不堪忍受生活的折磨，上吊自杀了。这使得祥子本来已满是伤痕的心再受到一阵重创。小福子的死熄灭了祥子心中最后一朵希望的火花。如果说虎妞的死给了祥子经济上致命的打击，那么小福子的死就使他在精神上绝望了。当时黑暗的社会和祥子的经济地位决定了像祥子这样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是不能享受爱情的。

一部《骆驼祥子》道尽了穷人的无奈、穷人的辛酸、穷人的末路。祥子的每一次经历都导致他丧失对于生活的任何乞求和信心，从上进好强而沦为自甘堕落，他最后终于明白了：刘四、杨太太、孙侦探等一批恶人，并不能因为他的咒骂就得了恶报，他自己也不能因为要强就得了好处，自己的一切努力最后都是替别人做了好事。真像那位老人告诉祥子的那样：“攒钱、买车都给别人预备着来抢”，在那样的社会，穷人到处都受欺负。至此祥子向这个万恶的人吃人的世界彻底屈服了——“何苦呢？何不得乐且乐呢？”。别人可以抢他的，骗他的，欺负他，他不也可以这样对待别人吗？所以他就不愿再去努力奋斗了，最后在道德沦丧中染病，身心都遭到了毁灭。老舍通过刻画祥子这个悲剧的人物形象，有力地揭露了旧社会吃人的本质，深刻的揭示了产生这个悲剧的原因：人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他所生活的时代，祥子如果生活在今天，像他那么要强，那么努力地工作是很可能过上幸福的日子的。所以我认为祥子的悲剧全是由于社会环境的原因造成的。在那个黑暗的社会里，再要强的平民阶层也很难有所成就，那个社会是个人吃人的社会，是属于地主和资产阶级的社会，所以祥子的悲剧命运不可逃脱。。老舍的《骆驼祥子》之所以被许多国家都翻译过去了，在国外大受欢迎，就因为它深刻体现了全世界受苦受难人民要求安居乐业，希望国家富强的美好愿望。这也体现了老舍先生对下层人民的深入了解和深切同情，对当时社会本质的准确把握，老舍真不愧为“人民艺术家”这个称号。

老舍笔下的悲剧命运形象还有他的《月牙儿》中的女主人公“我”。短篇小说《月牙儿》记叙了一对旧社会的母女为生活所迫沦为暗娼的悲剧故事，作者有着极其悲切的抒情基调，人们都说这是一篇成功的散文诗型的小说。

故事的女主人公常与“月牙儿”为伴，我在这里也姑且称之为“月牙儿”吧。月牙儿小

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妈妈为了养活月牙儿，便去给别人缝洗衣服，把家里值钱一点的东西都拿到当铺去换点钱来维持生活，但终于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沦为暗娼。

月牙儿从小便看到了这一切，她既恨自己的母亲做那种事而又不能恨她，因为她知道母亲毕竟是为养活自己而去那样做的。她试图努力为自己找到一条新的道路，不走妈妈那条路。

月牙儿读小学的时候就看不惯妈妈带男人回家做那种事，当妈妈要月牙儿——选择一条路要么帮助她，要么各走各的路时。月牙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面一条，她当时肯定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够为自己找到一条好的出路。并且校长愿意帮助她，每天供给她两顿饭和住处。这更增加了她的信心。毕业后找了一份酒店女招待的工作。这些经历都表明，她一直都在努力的挣扎着为自己寻找一条好一点的出路。但由于她不肯学别人那样拿自己的肉体去讨顾客的欢心，所以她在酒店里很快便干不下去了。她又出去找了一个多月工作，但始终没有能找到。最后他终于不得不对这个黑暗的社会低头。书中写道：“她把所有的一点东西都折买了，作了一身新行头，就这样上市了”，而没有写她的思想斗争。作者是用这样的手法表明她已经走上了她母亲的那条路了，她已经认同了这个道理：“女子就得承认自己是女子，得卖肉才能有饭吃”。她的意志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消磨掉了。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无奈，对这个社会已经感到绝望了。而且她还由于是暗娼被投进了监狱，小说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将来会怎么样？她的母亲的人生历程就是答案，她母亲现在的样子就是她的将来，她母亲走过的历程就是她所不可避免地要走的。作者不忍直接写月牙儿被社会吞噬，所以用另一个人来作比照。月牙儿的妈妈比她更懂得“世事”，对这个社会比月牙儿看得更透。她认为，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女人除了买肉并无其他的生存方式；由于女人只有那几年的春光，“不趁年轻多弄几个钱，老了以后她们怎么办呢？”钱就是她的信仰，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弄到钱就行，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虽然心疼女儿卖肉，却从未叫女儿不要再干那种事。在女儿卖肉时，只要客人给少了钱她便破口大骂，有时候劈手就抢客人的皮包，有时候留下人家的帽子或值钱一点的手套与手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母亲比女儿更痛苦，有哪位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做那种事呢？有哪位母亲不会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心痛了？可是心痛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她认为自己和女儿受了这么大的苦，过的是非人的日子，就应当得到最大的回报。她只能把对这个社会的不满和愤怒发泄到哪些嫖客身上去。

月牙儿以后也会继承这种人生哲学，最后 “她明白了：‘要卖，就得痛痛快快的，拿钱，我陪你睡。’”最后，只要是有钱人，无论什么身份或年龄她都接待。小说以她被投进监狱结束，预示她彻底被社会抛弃。

《月牙儿》这篇小说的主人公母女俩的悲惨命运，都是由于社会的原因造成的。月牙儿本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无论是沦为暗娼时或坐牢后，她都在思念、担心着自己的母亲。但纯洁、善良在当时社会里是没有意义的，要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还是得重走她母亲走过的路。在当时的社会里，女人的社会地位是极其低下的，她们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根本找不到工作，除了卖肉以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的方式可以维持生计了。女儿重复着母亲的悲惨命运，形成一个回环。

《月牙儿》与《骆驼祥子》是老舍的经典作品，其中的主人公的命运是相同的：都是在社会的最底层痛苦的挣扎，他们都为自己的生活前途奋斗过，好强而不自甘堕落；虽然经历的过程不一样，但他们生命的最后的结局却都是被黑暗的社会所吞噬了。现实总是残酷的，在那个万恶的人吃人的封建社会里，穷人只有受苦的命，是不可能有好日子过的。

在老舍笔下的悲剧人物形象还有很多，如《我这一辈子》里的福海，《茶馆》里的王利发、常四爷、秦仲义等等。这些大多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民，有的是资本家或做小买卖的老板，但不管怎样，他们的命运最后都逃脱不了“悲剧”二字，这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他们大多工作都很努力，很刻苦，但最后还是一场空。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老舍以

犀利的语言刻画了这一系列的悲剧人物形象，无非是为了揭露当时社会的黑暗。告诉世人在那种人吃人的社会里，老百姓是不会有什么好出路的。

五四时期陈独秀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要问我们应当不应当爱国，先要问国家是什么，??我们爱的国家是为人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作牺牲的国家。”他又说：“国家者，保障人民之权利，谋益人民之幸福者也。不此之务，其国也存之无所容，亡之无所惜。??盖保民之国家，爱之宜也；残民之国家，爱之何居？”这就表明，要使人民爱国家必须国家爱人民。而祥子、月牙儿生活的时代，那是什么国家啊，连人民的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证更谈不上爱人民了。祥子、月牙儿努力的争取自食其力的生活，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这是一种生存的本能，但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没有成为国家的负担，也为社会做了那么多事情，这其实也是一种爱国的表现。但国家连这点生存机会都不给他们，国家不爱自己的人民，硬是将他们抛弃了。所以我认为祥子、月牙儿的悲剧命运国家、社会要负很大的责任。

西方也有很多作家写到悲剧，人们通常把古希腊悲剧叫做命运悲剧。因为造成这种悲剧的原因是冥冥中捉弄人的命运。不管你是英雄、神仙，只要命里注定，你就摆脱不了厄运的摆布，就像孙悟空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但最终逃脱不了如来佛的掌心一样。如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就是这样的。

在这一点上中国的《骆驼祥子》中的祥子，《月牙儿》中的女人公和俄底浦斯王是一样的，为摆脱自己的命运而不断奋斗，但努力结果都是一场空，表明命运是不可改变的。他们所不同的是俄底浦斯王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而祥子和月牙儿并不知道。

第二篇：老舍小说中人物的悲剧意识

满族研究20xx年　第2期

老舍小说中人物的悲剧意识

刘雄平

(暨南大学,广东　广州　510632)

摘要:老舍小说中的众多人物根据其鲜明的文化身份,新派人物”三大类。他们的身份虽不同,但悲剧性的命运却十分相似,历史的不谐调所造成的。三类人物分别属于“、“受劣质文化浸染而死的悲剧”。这些文化悲剧虽不悲壮激烈,,关键词:老舍;;;14　　　　文章编号:1006-365X(2006)02-0112-05

　　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在《人论》中从人类文化的角度给人下了定义“:人的本性,并非仅仅如柏拉图所说的那样,是以大写字母印在国家的本性上的,毋宁说人的本性是以大写字母印在文化的本性上的。因此,与其像亚里士多德那样认为‘

人是政治的动物’,不

①如说‘人是文化的动物’。”如果说卡西尔是从哲学层面上阐述了人的“文化”本质,那么

老舍则用文学创作揭示了人的“文化”属性。从最早的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到最后的未尽之作《正红旗下》,几乎老舍所有的小说都是从文化的角度切入,其人物都有着鲜明的文化身份和文化特征,有时甚至成了某种文化符号。在《老张的哲学》中“老张是正统的十八世纪的中国文化的代表,而小山所有的是二十世纪的西洋文明”,②《新时代的旧悲剧》中“陈老先生代表过去,廉伯代表七成旧三成新,廉仲代表半新半旧,龙云代表新时代”,③存在着观念大于形象、形象略显平面化、文化过于简单化的不足。在《二马》《、离婚》《、四世同堂》中,人物形象已逐渐摆脱了观念化而趋于立体化、文化也呈现出多元化、复杂化。《四世同堂》里祁家的“文化是有许多层次的,象一块千层糕”,④四代人分别代表四个不同时代的不同文化,即使同一代人瑞宣、瑞丰、瑞全三兄弟也有文化观念的差别,就是瑞宣一个人身上也有多种文化的交织。而《牛天赐传》《、正红旗下》则完全是风俗文化小说,人物与文化交融—体,人物成了文化的载体而文化成了审美的核心。老舍小说中众多的人物根据其文化身份,大致可分为三大类,即“老派人物”、理想人物和“新派人物”。他们的文化身份虽然有别,但悲剧性命运却十分相似,而且悲剧的根源都在文化,是由他们身上各自所负载的文化与历史、时代的不协调所造成的。因此老舍小说中人物的悲剧不同于以往的命运悲剧、性格悲剧和社会悲剧,实质上是文化的悲剧。诚如老舍所言“,人生在某种

⑤文化下,不是被它———文化———管辖死,便是因反抗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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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派人物”作为“老中国的儿女”是老舍生活中最为熟识、小说里刻画得最为成功、悲

(老张的哲学》)、(二马》)、(离婚》)、剧意味最为浓重的人物,如赵姑父《马则仁《张大哥《牛

(牛天赐传》)、(四世同堂》),以及老者《祁老太爷与祁天佑父子《《正红旗下》中那些急遽破落的旗人和旧式家庭妇女。这些“老”民族里的“老”分子的悲剧来源于自身所负载的文化两重性,是一类“被旧文化管辖而死的悲剧”。

一方面,他们“悲”在因袭的民族文化的劣根性———官本位、死好面子、因循守旧、怯懦敷衍、中庸迷信,已根深蒂固难以剔除。没有多大本事的马则仁是个十足的官迷,当教员没兴趣,做买卖不是料,一生都在琢磨官事,官“,即使一回官儿还没作过,,即使年过五十到了英国还一直希望儿子能将来回去做官大哥是那么喜爱敷衍,、女儿被骗、家产被占、“还能再跳动二十年”。,即使便衣抄,“做了亡国奴还要庆,

寿”,、饥荒之后,祁老太爷在抗战胜利的鞭炮声中又做起了“四世同堂”的美梦。“老派人物”不仅自己恪守那些落伍的“精神气儿”,还千方百计地把它们灌输给下一代。那些从古老文化沉淀中滋生出来的处世哲学,使他们一辈子活得卑微平庸,也使周围的生活成为一潭发霉发臭的死水,严重阻碍了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既然他们难以改变自己,自然历史就要淘汰他们。既然“非走到无路可走,他们不会明白

,历史时时在那儿牺牲人命,历史的新光明来自地狱”。因此“不必鼻一把泪一把的替他们伤心,用不着,

⑥也没用。这种现象不过是消极的一个例证,证明不应当存在的便得死亡。”另一方面,他们“悲”在承传的民族文化的传统美德———正派善良、诚实守信、热情仗义,也将随着其被淘汰而消失。如果怙恶不悛的人毁灭,我们也许会拍手称快,可对于这些“老派人物”的遭难,我们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还会有无法排遣的伤感。当重义轻利、富有人情味的马则仁作为弱国的中国国民在英国遭受种族歧视和不公平待遇时,我们怎能不为之悲愤?当和气经商、安分守己的祁天佑终于不甘忍受日本人的百般侮辱而投河自尽时,我们怎能不为之悲伤?当一个个聪明、有才能的旗人被那有讲究的死水慢慢吞噬时,我们又怎能不为之悲痛?“老派人物”虽有可怜可厌之处,却大多并不可恶,更少令人可恨,有时在道德操守上还要高于他周围的人物。正如巴尔扎克倾注了特别多的同情来对待法国的没落封建贵族一样,正如鲁迅“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地对待中国农民一样,老舍虽在理智上认为“老派人物”不配有更好的命运,但在情感上难以做到决绝无情,只能发出“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叹。老舍正是在撕破人生无价值的东西的同时,又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让读者从中咀嚼出浓重的悲剧意味。

可见,老舍对“老派人物”的心态十分复杂但也十分明确———“老派人物”不清除自身的文化痼疾,只会被历史所淘汰。人如此,物亦如此《老字号》,中再有“君子之风”的三合祥固守陈规不思改革也只有破产的份《断魂枪》,中沙子龙武艺再高强在“火车、快枪”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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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里只有把镳局改成客栈才有生机。民族亦如此,中华民族不割除文化毒瘤,也难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二

在那个新旧交替、中西文化冲撞的转型时期,如果说“老派人物”是旧文化的继承者和维护者,那么“理想人物”则是新文化的倡导者和实践者。如果说“老派人物”的悲剧是竭力维护旧文化而无力维护终被淘汰的悲剧,那么“理想人物”的悲剧则是反抗旧文化又无力反抗而暂时失败的悲剧,是一类“反抗旧文化而死的悲剧”。只不过有的“理想人物”被旧文化所排拒成为孤独者,有的被旧文化所同化沦为同盟者。

(赵子曰》)、(二马》)、(铁牛与病鸭》)(不成问李景纯《马威、李子荣《王明远《《

)、(一筒炮台烟》)。他们十分厌题的问题》阚进一《

恶古老文化中的陈规陋习,;“重政务、轻自然、斥技艺”的民族遗传病,;

他们尤为反感中国传统的礼俗文化,华的强烈愿望,,他们的一腔热情和理想只能化———利用所学的农学知识在农场,可在那个拉帮结派、拉关系走后门的社会里,结果连工作权利都被“病鸭”李文剥夺了。尤大兴明知回国会被虚伪和无聊给毁了,可他相信战争中的祖国需要他,于是毅然回国。他运用自己所学的园艺技术使一个亏损的农场稍有起色,并凭着自己的工作热情和正直真诚获得了民心,但还是免不了在善于应酬、精通交际且不学无术的丁务源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卷着铺盖走人“,不成问题的问题”在中国倒成了极有问题的问题。阚进一“不会应酬”“,顶恨应酬”“,永远不敷衍”“,对一切认真绝不通融,按规律办事,公正无私”,却招致谣言的袭击,差点被迫辞职。这些理想人物本应是社会的中坚却被排挤到社会的边缘,本应是国家的栋梁却成了“国民的公敌”,本应享受成功和喜悦却不得不品尝孤独和失败的滋味。老舍正是通过他们的悲剧结局启示我们:古老文化中的积垢和历史惯性对外来异质文化产生的抗拒力是多么的强大!任何一个小小改革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几千年的古老文化不但具有强烈的抗拒力,而且还有巨大的同化力,它能使人沉醉,

⑦“只要你一亲近它,它便一把油漆似地将你胶住,你非依着它的道儿走不可”。鲁迅也曾

说“:中国大约太老了,社会上事无大小,都恶劣不堪,像一只黑色大染缸,无论加进什么新

⑧东西去,都会变成漆黑。”《离婚》中的老李是一个接受过新思想的机关科员,一直在试图

摆脱灰色生活和灰色社会。他想寻找一点“诗意”、“浪漫”,想在灰色生活里寻求点刺激,甚至做个悲剧人物也愿意,而且他也确实为了“浪漫”而“冒险”了,可一切美好的想法都只能是想法:他想与农村的小脚妻子离婚,可终于没能离成;他想离开衙门那个吃人的怪物,可还是天天去混;他想离开北平,因为“北平文化太象牛乳,而且已经有点发酸”,可到底丢不下北平。最终,他非但没能改变灰色生活,反而被灰色生活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他只好认了命,服了输,也苟且敷衍,成了灰色社会中灰色人物的一员。《猫城记》中二十年前曾

(鸦片)并提倡女权的大蝎也吃起了坚决反对过吃“迷叶”“迷叶”纳起了妾;曾到过外国,明

白一点世界大势的小蝎也学会了敷衍。不仅旧时期的新人物会被同化为新时期的旧人物,—114—

⑨就是“新制度与新学识到了我们这里便立刻长了白毛,象雨天的东西发霉”。确实,中国近

代以来,国外的新技术、新制度、新思想、新文化蜂拥而至,可又有多少新的落地生根了呢?

如果说因抗拒引起的悲剧还能激起人们的希望,那么因同化而导致的悲剧则只能带给人们更多的绝望。事实上,在中国,新事物因古老文化强大的抗拒力而流产、夭折和失败的少,因古老文化巨大的同化力而变形、走样、变味的多。“同化”貌似平静,却常常具有更大的威力,它能在悄无声息中抽去新事物的实质内容,使其徒具形式外壳。

三

在那个大梦已醒、睁眼看世界的年代,坚持全盘继承中国传统文化、拒斥西方先进文化的保守派毕竟是少数。不过在一个文化积淀久远、讲究中庸的中国,文化、摒弃中国传统文化的激进派也难以成为多数新亦旧、不新不旧的“新派人物”,(新文化),只不过有的被动些,有的主动些,,取其糟粕而去其精华,从而造就了另一种“。

被动的“。先看《老张的哲学》“:穿着一件旧灰色官纱袍,下面一条河南绸做的洋式裤,足下一双短筒半新洋皮革,露着本地蓝市布家做的袜子。乍看使人觉着有些光线不调,看惯了更显得‘新旧咸宜’‘,允执厥中’。或者也可以说是东西文化调和

υλ　的先声。”再看《文博士》中唐家的“中西合璧”摆设“:客厅里的陈设很复杂,各式的桌椅,

各式的摆设,混杂在一处,硬青硬红的不调和。……新旧的东西都混合在一处,老的不肯

?λ　丢掉,新的也渐次被容纳。”最后看一下《离婚》中那个永不走极端的张大哥“:他的衣裳,

帽子,手套,烟斗,手杖,全是摩登人用过半年多,而顽固老还要再思索三两个月才敢用的

ωλ　时候的样式与风格。”“藏青色哔叽袍,花驼绒里,青素缎坎肩,襟前有个小袋,插着金夹

子自来水笔,向来没沾过墨水;……提着潍县漆的金箍手杖,杖尖永没挨过地。左手的四

ξλ　指上戴着金戒指,上刻着篆字姓名。袍子里面不穿小褂,而是一件西装的汗衫。”他还发

明了结婚时“彩汽车里另放一座小轿”,以调和时尚与传统的矛盾。老舍以幽默的笔调,展示了这些半新不旧的人物在时代大潮的裹挟下欲旧不能、欲新不敢的可笑。可笑的是他们,可悲的是我们民族“:既不能顽强地自尊,抓住一些老的东西不放手,又不肯彻底的取

ψλ　纳新的,把老旧的玩艺儿一扫光除尽。”

(老张的哲主动的“新派人物”表面上很“新”而骨子里依“旧”。像市井无赖蓝小山《

)、(离婚》)、(四世同堂》),无知学生赵子曰、(赵子曰》)、学》小赵《祁瑞丰《欧阳天风《张天

(离婚》),洋奴丁约翰《(四世同堂》)、(正红旗下》),汉奸蓝东阳、真、马克同《多老大《

冠晓

(四世同堂》),西崽式文人或非文人文博士《(文博士》)、(牺牲》)等。他们或以荷《毛博士《

为穿洋服,说洋话,吃西餐,信洋教,留过洋就能成为洋人,却不知最多只能算洋奴;或自诩为“新派人物”,却比“老派人物”的脑子不见得不古老,心眼不见得不狭窄;或自以为与旧传统决裂了,却依然保留了保守、怯懦、敷衍等病态人格;或认为有新思想,可以闹独立争自由了,却闹来闹去不是向父母伸手就是向洋人低头;或自我标榜留学过西方,却不知攫取的只是一点皮毛,真正的精髓被弃之不取。他们实在是旧文化沉滓与新文化之浮尘堆

—115—

积而成的社会垃圾,是市民文化之下乘与外来文化之皮毛结合而生的时代混血儿,好像没有根儿的半生不熟的东西。然而就是这样的“新派人物”却能在那个新旧交替、新旧参半的社会里如鱼得水,活得有滋有味。他们本是历史的小丑,只能充当配角,却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历史舞台的中心,唱起了主角;他们只是时代的废渣,却浮泛在时代的浪尖上,充当起“弄潮儿”。诚如别林斯基所说“:当不合理显得合理而压倒合理的时候,喜剧性就有了

ζλ　悲剧性。”“新派人物”无论怎样“新”,都不会给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注入新鲜血液,只会在滴血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他们的那些毛病“或是旧社会留下的胎记,,或者反映了新

{λ　时代降生的阵痛,又可能属于鲁迅指出的‘革命混有(的)污秽和血’”。这也预示了“新派

人物”是没有新生的。

应当说,老舍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为数不多的继承和坚持“五四”之一,洞地来比较文化的传统与现代、中国与西方,,要么把他们带入西方文化的背景中,,,、新旧交替时代里的文化矛盾与冲突。、政治斗争那样残酷无情、军事战争那样惨烈悲壮,,令人警醒反思。老舍通过人物的日常生活,,掘出了民族文化的病根,其深刻的探索对我们民族如何走向现代化,如何面对全球化,如何完成文化转型仍有现实意义。

注:

①卡西尔《人论》:,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xx年版。

(15)。②老舍《我怎样写短篇小说》:《老舍文集》,

(1),人民文学出版社,19xx年。③老舍《老张的哲学》:《老舍文集》,

(5)。④老舍《四世同堂》:《老舍文集》,

⑤老舍《牺牲》:原版引自吴小美、魏韶华《老舍的小说世界与东西方文化》272页,兰州大学出版社,1992

年。

(8)。⑥老舍《新韩穆烈德》:《老舍文集》,

(7)。⑦⑨老舍《猫城记》:《老舍文集》,

(4)《鲁迅全集)(11),人民文学出版社,19xx年。⑧鲁迅《两地书》:,

υ(1)。λ　老舍《老张的哲学》:《老舍文集》,

ψ(3)。?λ　λ　老舍《文博士》:《老舍文集》,

ωξ(2)。λ　λ　老舍《离婚》:《老舍文集》,

ζλ　转引自沈振煜《老舍幽默艺术探》《江汉论坛》,,19xx年第1期。

{(京),19xx年第5期。λ　樊骏《认识老舍》:《文学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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