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啊

时间:2024.3.15

火焰向上,泪流向下——读贾平凹之《带灯》 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的小说,向来以空灵、蕴藉、婉约的特点,而受到读者喜爱,这次,贾平凹又一次带给我们新的惊喜,那就是20xx年1月新出版的小说—一《带灯》。

年过六旬的贾平凹依然“披了牛皮”写作,却没了牛的脾气。他不再执着于以往《秦腔》、《古炉》甚至更早期一些作品繁琐细密、絮絮叨叨的写法,而是换了一棵歪脖子树,清新华丽地酿造了一部《带灯》,在行将板结的文学土壤上再度拱出了一棵嫩芽,惹人怜爱。 贾氏的小说里虽然出过不少生动鲜活的女性形象,但她们往往只是担当着配角,《带灯》是贾平凹迄今唯一以女性视角来审视和批判现实的作品。虽然在写作上用的是第三人称,但每隔一段“给元天亮的信”里,贾平凹却完全融入了带灯的内心世界,那瑰丽美好的抒情写作,着实让人赏心悦目、眼前一亮,展现了作家从未示人的一面。

小说中的主人公原名叫萤,因不满“腐草化萤”的说法而改名带灯。现实中的带灯有着美丽的容貌,担任着镇政府综治办主任的职务,维稳是她工作的主要内容。面对正在发生着深刻变化的农村“樱镇”,带灯和她的助手竹子,既要融入这个善与恶、美与丑剧烈对抗、却逐渐失衡的现实社会,整天和形形色色的上访者周旋,又要螳臂当车般地做着些嫉恶扬善的事情。

作为镇政府的成员,她们不愿像候干事翟干事那样随波逐流乌烟瘴气,成了镇政府大院中的特例;面对既可怜又可憎的村民,她们有爱有憎,既憎恶王后生、元家兄弟、薛家兄弟的“恶”的成分,也同情“老伙计”们愚昧而没有反抗能力的“善”。眼见着“老伙计”们的男人因在大矿区打工患上矽肺病个个卧床不起,她们有心却无力相助;面对大工厂修建中,元家和薛家因争夺利益而矛盾渐深,她们想法化解却成了两家恶性斗殴事件的替罪羊。 如果说现实中的带灯是一场悲剧,那精神层面的她,更是这场悲剧的延续。小说中有两条线索,一条围绕着大工厂的修建,另一条就是带灯和元天亮的爱情。元天亮是樱镇的“凤凰男”,在市为官。带灯通过读元天亮的书,一厢情愿地爱上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隔三岔五给元天亮写信成了带灯精神和理想的寄托,在“给元天亮的信” 里,带灯毫无保留地诉说着一个女人最真实的情感。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是因为有了爱情。然而随着带灯在元家和薛家的斗殴事件中头部受伤、受到连降两级的处分,她对元天亮的爱情也随之破灭。 贾平凹善写悲剧,他笔下的各色人物,洋溢着表象各异的悲情色彩。小说结尾,带灯患上了夜游症。夜游是对光天化日的反抗,也是她在遭受现实生活和精神层面双重打击下的灵魂的出逃。带灯最后的“胡话”是将真实的自己在现实下曝光,却被旁人看作是精神患病。如此凄凉。

从书店里捧回《带灯》到看完小说的“后记”,历时一个多月,沉浸其中,就像经历了一场不同的人生。有次晚上看书突然停电,就点了蜡烛继续看,微弱的烛光只够照见书上的字。那萤火虫呢,在黑暗中能否照亮人生的路?小说最后,樱镇出现了萤火虫阵,这或许是作家留下的一个美好愿景。随着社会改革的持续深入,带灯那只微弱的萤火虫或将不再是一个人的抗争,当她的光芒积少成多,也会灿若星河。

贾平凹笔下的农村,让我这从农村出来的人看着既亲切、真实,却又感觉悲凉和无奈,心里极不舒服。贾平凹自出道以来,他的小说没少受过批评、挨过板子,很多人反感他常拿农村污秽的一面示人。这让我联想起鲁迅先生对国人劣根性的刻画和批判。贾平凹批判那片土地,是因为他对那片土地爱得深沉。

在中国当代作家中,贾平凹算得上最勤奋最高产的一位。“鸡不下蛋它憋啊”。既然他选择了农村,农村也选择了贾平凹,“那么大的地和地里长满了荒草,就让贾家的儿子去耕犁吧。”

这部作品,通过描写乡镇政府基层干部的日常工作情况,让我们看到了他们的苦与乐,

悲与喜,更看到了中国社会在向民主法治道路上不断前进的力量。同时,这部书,也让我们领略到了他写作风格的新变化:那就是具备细腻、简洁、明快的特点,同时,用最简单的方式,把故事讲明白。

带灯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她美丽而富有理想,在乡镇上任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处理乡村所有的纠纷和上访事件,每天面对的都是农民的鸡毛蒜皮和纠缠麻烦,但是她真心为老百姓解决问题,真心爱老百姓,而受到了百姓喜爱。然而,带灯却常常是在矛盾之中完成着自己职责的:既不愿意伤害百姓,又要维持基层社会的稳定。她每天面对杂乱无章,内心却向上飞升,直到在现实中无处可逃时,才只好给远方的乡人元天亮不断写信,寻求慰藉,这几乎成了她在“浊世”中的一点精神寄托。

“带灯”这个人物,明显是带有隐喻与象征意味的。主人公原名叫“萤”后改为“带灯”,喻示她的命运象萤火虫般虽拼命地燃烧和照亮周边黑暗,但注定是微弱无力,终归尘土。诚如作者贾平凹本人所说的:“带灯就是在黑夜中带了一盏光线很微弱的灯。小说中,带灯最后心理也受到伤害,脑子也有些问题,出现好多病,后来她也上访。在作品的最后,出现了一大片萤火虫。写到这儿的时候,我是想,在当今社会,每个人如果都像萤火虫一样,靠着自己一点点光亮,还是可以照亮好多人。”

打开书的扉页,印着这样一行字“或许或许,我突然想,我的命运就是佛桌边燃烧的红蜡,火焰向上,泪流向下。”贾平凹特意让出版社加上的这句文字,就是为了很好地体现这部小说的主题:那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去燃耗自己,尽管光亮微弱,也不失是一种对自己人生意义的追求与实现。

《带灯》较之贾平凹以前的作品,叙述风格明显有了新变化。60岁的贾平凹,历经很多世事,心性有了较大改变,小说摆脱了以前作品的“把现实与奇异、夸张、变形,纠结在一起”的特征,在保留原来叙事风格的基础上,写得更为明快和流畅,更容易让读者接受。正像贾平凹在此书后记中所写的一样: “到了这般年纪,心性变了,却兴趣了中国西汉时期文章的风格。它没有那么多的灵动和蕴藉,委婉和华丽,但它沉而不糜,厚而简约,用意直白,下笔肯定,以真准震撼,以尖锐敲击。”

这本书,如果细心去看,就会发现里面各小章节前面的小标题,用黑色方框固定了,看起来醒目自然。这是贾平凹别出心裁的设计:意在希望这本书中记录一些中国社会现实的东西,并让人们有所启发。这一切,可以看出他在创作的时候,有一种使命感在里面,并不是简单地只是写一部小说。

故事是从地层深处蒸腾出来的,带着农耕文化的真实气味儿,甜的,酸的,辣的,香的,臭的;民间社会的人情世态原汁原味,如“说日子”一段中,几个女人都说她妈杆的面条是人世上最好吃的,这样的表述在作品中随处可见,很耐嚼,又不浮;似能看出当下农村人心态上的毛细血管,里边流动着忠诚仁义,更有背叛和凶狠,这一切纠缠着,鲜活着,是从黄土地深处流淌出来的,看得见那血浆的颗粒和滑动,如此细腻的体验和表达堪称独步。 人情、法理、制度、习俗,互相补充着维系一方土地的大体安宁,大公平中有小不公,大职责中有小腐败,大合理中充塞着许多不合理,大道理严防死管着小道理,等等。这就是中国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赖以生长的社会氛围和精神现实,大民主了不安宁,全法制了仍然不安宁,人情、乡约、民俗、老者、民间诸神的润滑作用是稳定民间社会的基础。这就是中国,这就是中国的特点。现在看来,“德先生”和“赛先生”对中国民间社会的和谐而言可能是一剂毒药。

作品的药力浸渗在文字深处,如镇长的车超了书记的车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后果。几乎每个合理的结果都用不合理的手段取得,市上黄书记下乡的接待准备之繁杂可见官僚主义的毒素已经深入到全社会的细胞之中了,即便是封建时代还有“民为贵君为轻”的主张,如今这个局面的形成是中西合毒的结果(享乐主义、个人中心主义等)。

带灯处理问题,用的是如同自行车辐条的办法,是相互攀拉着的,如果改为硬轱辘车那种硬撑轮箍的办法,那轮子早就压扁了;这或许就是中华文化中的中庸和柔韧吧。可以说,抛弃中华文化的常理的内在骨骼而欲解决中国当下的社会问题,那是痴人说梦。把仁义道德抛得越远中国越会走死胡同,简单地照搬西方的民主法制之网到中国来捕捞,别说大鱼小鱼,就连虾米也捞不上。

带灯的最后命运是主政部门以牺牲良知为代价的,但正是上访拦截者的上访才可能出现新一轮的生机。这虽然是一个悖论,但它不是无解的方程式。

作家最后让荧火虫阵来回答一切,但它毕竟不是火把,如果真是火把了,人民可能陷入更大的的灾难,这可能是贾平凹的谨慎处,也可能是他的清醒处。荧火虫虽小,但它的光明是从身体内部发出的,那怕只照亮了周围的方寸之地,但那光明是温润的、持久的,如果每个人都从自身发一点光亮,这个民族就会有吉祥。鲁迅一辈子批判中国传统文化,但他最后明白了:关键是“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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